被紀栩安帶回他那座堪稱莊園的宅邸,季明熙的表現與紀明煊在季凜家的興奮探索截然不同。
他更像一個冷靜的觀察者,或者說,一個帶著評分表的小小評審官。
紀栩安的房子大得驚人,裝修極儘奢華,金色、黑色與絲絨大量運用,透著一種毫不掩飾的張揚與財富的堆砌。
這與季凜家中那種內斂、注重質感與藝術氛圍的風格形成鮮明對比。
季明熙微微蹙了下眉,沒說什麼。
當紀栩安大手一揮,示意“兒子”可以自己去玩時,季明熙並沒有像真正的紀明煊那樣衝向遊戲室或者跑去花園撒野。
他先是禮貌地詢問:“請問,我的房間在哪裡?”
呂華趕緊帶他去了紀明煊那間堪比小型遊樂場的臥室。
季明熙看著滿屋的玩具、牆上貼著的誇張動漫海報以及略顯淩亂的陳設,隻是平靜地掃視了一圈,然後轉身出來,對呂華說:“我想看看書房。”
呂華有些詫異,小少爺平時最討厭的就是書房,覺得那裡悶死人。
但他不敢違逆,隻好帶著季明熙去了紀栩安的書房。
書房倒是很大,紅木書架上擺滿了精裝書籍,但季明熙敏銳地發現,很多書連塑封都沒拆。
巨大的實木書桌上,除了昂貴的電腦和煙灰缸,還隨意放著幾份文件,內容似乎與“地產”、“娛樂會所”有關,用詞直接甚至有些粗魯。
牆角立著一個展示櫃,裡麵不是書籍或藝術品,而是幾把造型古樸、開過刃的武士刀和一把看起來價值不菲的獵槍。
季明熙的小臉更沉了。
他走到書桌前,目光落在煙灰缸裡堆積的雪茄煙蒂和桌角灑落的些許煙灰上,小鼻子幾不可聞地皺了一下。
之後,他甚至“誤闖”了紀栩安的主臥室。
房間裡彌漫著淡淡的古龍水和煙草混合的味道,衣物隨意地搭在沙發上,床頭櫃上放著喝了一半的威士忌酒杯。
季明熙默默退了出來。
這一番“深入調查”下來,季明熙在心裡的小本本上,已經給這位“另一個父親”打下了更低的分數:生活不規律,品味浮誇,涉足領域複雜,而且,明顯缺乏自律和整潔。
總結:這個人,確實不怎麼樣。
晚上休息時,紀栩安難得想展現一下父愛,提議要給“兒子”講睡前故事。
季明熙直接拒絕了:“謝謝,不用。我可以自己看會兒書。”
他從書房挑了一本《國家地理》青少年版,安靜地靠在床頭閱讀起來。
紀栩安看著燈光下那張與自己和紀明煊極其相似,卻透著完全不同氣質的小臉,心裡那種怪異感再次升起。
這小子,今天安靜懂事得讓他有點……發毛。
第二天清晨。
紀家的早餐桌是長長的西餐桌,鋪著潔白的桌布,擺放著精致的銀質餐具。
季明熙準時起床,自己穿好小西裝,洗漱完畢,安靜地坐在餐桌旁。
當傭人將早餐端上來時,他禮貌地說:“謝謝。”
然後姿態標準地拿起刀叉,慢條斯理地開始用餐,動作優雅得如同一個小王子。
紀栩安頂著一頭有些淩亂的頭發,穿著睡袍趿拉著拖鞋走過來,看到這一幕,差點以為自己沒睡醒。
他坐下,拿起牛奶杯喝了一大口,試圖緩解宿醉帶來的不適,眼睛卻一直盯著對麵行為反常的“兒子”。
季明熙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抬起那雙冷靜清澈的眼睛,看向紀栩安,用清晰而平穩的語調,拋下了一顆重磅炸彈:“紀先生,我想我需要澄清一下。我不是紀明煊,我的名字叫季明熙。我想,您的兒子現在可能在我的父親季凜那裡。”
“噗——咳咳咳!”
紀栩安嘴裡的牛奶毫無形象地噴了出來,白色的液體在空中劃出一道狼狽的弧線。
然而,就在他剛有噴吐趨勢的瞬間,坐在他對麵的季明熙仿佛早有預料。
他反應極快,小小的身體靈活地向後一靠,同時拿起手邊的餐巾,動作迅捷而不失優雅地擋在了自己麵前,完美地避開了所有的“牛奶攻擊”,連一滴都沒有濺到他乾淨的衣服上。
他放下餐巾,看著對麵嗆得滿臉通紅、劇烈咳嗽的紀栩安,小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隻是眼神裡似乎掠過一絲“果然如此”的了然,仿佛在說:看吧,我就知道會這樣。
清晨,陽光透過輕薄的紗簾照進臥室。季凜生物鐘精準,率先醒來。
他側頭看著身邊依舊睡得小臉通紅、四肢舒展幾乎呈“大”字型的“兒子”,心中的疑慮再次浮上水麵。
這睡相,與明熙平時規規矩矩的仰臥或側臥截然不同。
再加上昨天種種異常——跑進拍賣會、坐姿不雅、異常黏人、不記得睡衣放在哪裡……太多的細節拚湊在一起,指向一個不可思議的結論。
他輕輕起身,沒有驚動孩子,先去準備了簡單的早餐。
等到紀明煊揉著眼睛,打著哈欠,趿拉著拖鞋走出臥室時,季凜已經坐在餐桌前,麵前放著一杯黑咖啡,神情平靜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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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來吃早餐。”季凜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但眼神裡多了一絲探究。
紀明煊餓壞了,歡呼一聲撲到餐桌前,看著盤子裡精致的煎蛋和培根,伸手就要去抓。
“明熙,”季凜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餐具。”
紀明煊動作一僵,訕訕地縮回手,笨拙地拿起刀叉,試圖模仿他印象中“優雅”的吃法,卻把盤子劃得吱呀作響,煎蛋也被戳得不成樣子。
“明熙,”季凜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回避的力度,“告訴爸爸,昨天在酒店,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或者……你現在有什麼想跟我說的?”
他抬頭撞上季凜那雙仿佛能看透人心的深邃眼眸,心裡頓時打起了鼓。
這個爸爸太聰明、太敏銳了!他眼珠亂轉,支支吾吾:“沒……沒什麼事啊……”
季凜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那目光溫和卻極具壓迫感。
在這種無聲的審視下,紀明煊那點小聰明和演技徹底敗下陣來。
他癟了癟嘴,自知瞞不住了,隻好放下培根,低下頭,絞著手指,用快哭出來的聲音老實交代:“對、對不起……爸爸……我……我不是季明熙……我叫紀明煊……”
雖然心中已有猜測,但親耳聽到證實,季凜的眉頭還是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沒有立刻發作,而是冷靜地問:“所以,昨天在48樓走廊,你撞見的是明熙?然後你們互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