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伊皓能化形成人後,季凜的目光投向了更遠的地方。
他看著小家夥懵懂地探索著人類世界,用那雙清澈的藍眼睛好奇地打量一切,一個念頭在季凜心中瘋狂滋長——他想要伊皓去上學,去接受最好的教育。
他不想伊皓像自己一樣,因為出身和身體的局限,隻能在馬戲團這樣的地方掙紮求生。
他希望伊皓能擁有選擇的權利,能見識更廣闊的世界,能有一個光明坦蕩的未來。
而這一切的起點,就是小鎮上那所聲名顯赫的學府——博雅學校。
那是鎮上所有有頭有臉人家孩子讀書的地方,學費高昂得令人咋舌。
這個目標像一顆燃燒的火種,點燃了季凜全部的潛力,也壓彎了他本就負傷的脊梁。
他開始了一種近乎自虐的工作模式。
除了馬戲團固定的表演場次,他承接了所有能接的零活,搬運重物、清洗獸欄、協助搭建舞台……
每一天,他的工作時間都被拉長到極限。
這天,馬戲團因為一個演員生病,臨時加開了一場夜場。
季凜已經連續工作了近十八個小時。
從清晨的清掃到下午的連場表演,再到傍晚的器械整理,他的身體早已透支。
左腿的舊傷像是被灌滿了鉛,又像是被無數隻螞蟻啃噬,每一次移動都伴隨著鑽心的酸痛。
夜場表演開始,燈光刺目,音樂喧囂。季凜化作白虎,躍上舞台。
但疲憊和疼痛如同潮水般淹沒了他,他的動作失去了往日的力度和精準,跳躍的高度不夠,落地時那條瘸腿無法有效支撐,身體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台下原本期待的觀眾發出一陣不滿的噓聲。
“怎麼回事?這瘸腿虎今天沒吃飯嗎?”
“動作軟綿綿的,真沒勁!”
“退票!”
訓練員站在舞台邊緣,臉色鐵青。
他揚起手中的訓練鞭,毫不留情地抽打在季凜的後腿和臀側,發出清脆而刺耳的“啪”聲。
鞭子隔著厚厚的表演皮毛,依舊帶來了火辣辣的痛楚。
“站起來!廢物!彆給我搞砸了!”訓練員的嗬斥聲壓低了傳來,卻如同冰錐刺入季凜耳中。
季凜趴在地上,粗重地喘息著,眼前陣陣發黑。
身體的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著抗議,鞭打的地方傳來灼熱的痛感,與腿上的舊傷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他撕裂。
觀眾的噓聲和訓練員的鞭撻像是一場冰冷的暴雨,澆得他透心涼。
但他不能倒下。
伊皓那雙充滿依賴和信任的藍色眼睛在他模糊的視線中一閃而過。
博雅學校那扇厚重的大門仿佛就在眼前。
他喉嚨裡發出一聲低啞的嘶吼,用儘全身殘存的力氣,顫抖著,一點點撐起沉重的身體。
他強迫自己站穩,忽略那條幾乎失去知覺的殘腿,忽略背上火辣辣的鞭痕,忽略觀眾席上投來的鄙夷目光。
音樂再次響起,他繼續表演。
每一個動作都帶著明顯的僵硬和痛苦,汗水浸透了皮毛下的身體,順著毛發滴落在舞台上。
他咬著牙,憑借著頑強的意誌力和多年來形成的肌肉記憶,硬是堅持到了表演結束的鞠躬。
幕布落下的一瞬間,他幾乎是在同時癱軟下去,巨大的白虎形態維持不住,在一陣微弱的光芒中變回了人形。
後台雜亂而潮濕,充斥著野獸、灰塵和廉價化妝品混合的怪異氣味。
季凜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時,馬戲團老板肥胖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擋住了外麵透進來的一點光。
他叼著雪茄,眯著眼睛,上下打量著癱軟如泥的季凜,語氣冰冷而刻薄:
“喂,季凜。表演不了就趁早回家躺著去吧。你想搞砸我的招牌嗎?觀眾可不是來看你趴在地上裝死的。”
季凜艱難地抬起手臂,用袖子擦了擦糊住眼睛的汗水,聲音嘶啞得厲害,卻帶著一股不肯熄滅的執拗:“對……對不起,老板。我……我還能再演一場……我,我需要錢……”
老板嗤笑一聲,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需要錢?就你這副德行,能賺幾個錢?”
他走近幾步,肥碩的影子籠罩住季凜,“還想把你那沒尾巴的弟弟送進博雅?嗬,你知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就連我兒子,上的也不過是鎮上的普通學校!你一個臭表演的,瘸著條腿,還想攀高枝?你怎麼不想著先把你之前預支的工資還上呢!”
“我會還的……老板,預支的錢,和這次的工錢,我都會還的……”季凜的聲音很低,卻異常堅定,仿佛這是他與生俱來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