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嘈雜的叫喊、腳步亂成一團，陌陌的身子也直直向後仰去，見狀，急速而來的康俊猛地撥開人群，一把撈住了她：
“陌陌，陌陌？醒醒！醒醒！你怎麼樣？”
鮮豔的紅帶著熱熱的黏膩，在白色的紗裙上顯得格外刺目驚心，聞聲抬眸，霍黎琛嚇得心跳都要停了——
站到醫院的走廊上，看著滿手的鮮血，霍黎琛還完全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生的。他最在意的兩個女人…居然全都倒在了血泊中，而他的腦中卻隻是一片空白的嘈雜。
‘他在跟若溪聊天…然後好像聽到有人喊‘小心’，然後，他就聽到了槍聲，再然後，若溪便倒下了…陌陌怎麼也會倒在血泊中……’
臉色蒼白憔悴，周遭仿佛還充斥著血腥的味道，而他的手，在發抖，很清晰的…發抖。
不一會兒，辦好所有手續的康俊轉回，莫子奇跟家人呢也都聞訊而來，霍立朗叫囂著一臉急切：
“怎麼回事？哥，你們沒事吧…是誰活得不耐煩了，這麼大膽子？”
無語地聳了聳肩，對這兒驚魂一幕，莫子奇也是一頭霧水。
上前，霍以良揮舞著雙手，青筋暴突：“你這個混蛋！都是你，以前逼得若溪離開，現在又想害死她？”
一把攔下他，霍立朗一陣頭大，拖著他往一旁走去：“夠了，二哥！你乾什麼？”
打量了兩人一番，跟霍黎琛換了個眼神，莫子奇也驚覺事情不簡單：“琛，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
“就算得罪人，應該也不至於吧！現在我們做的都是合法的生意，再不正當競爭，也不至於把人逼到絕路，弄到大家魚死網破的境地…這件事，太蹊蹺了！”
幾個人嘀咕間，霍黎琛已經回神，轉身道：
“子奇，這件事，你去查！還有，把媒體的消息壓下來…把警局那邊擺平了，我不想有人再來打擾！還有這件事，暫時彆讓爺爺跟爸知道…總之，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你放心吧！我知道怎麼辦！”
點頭頷首間，彼此已經心照不宣，這頭豹子，怕是…要動怒了！
***
仿佛等了一個世紀之久，急診室的門終於打了開來。
“醫生？”
倉皇的上前，霍黎琛的聲音都開始有些哆嗦，一瞬間，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還是康俊接替了他的話：
“病人怎麼樣？有生命危險嗎？”
“子彈已經取出來了。子彈應該是穿過第一個病人的身體，打入第二個病人身體的，所以第一個病人分攤的力道較大，雖然不是要害部位，失血也比較嚴重，而第二個病人，子彈的力道雖然減弱，也已經有所偏差，卻還是傷在了離心臟較近的要害處….總體來說，兩個是半斤八兩，傷得都很嚴重，目前也都在昏迷之中…手術是很成功的，照目前的狀況，應該是沒有生命危險的，具體的，還要觀察一晚上再說…今晚病人會轉入加護病房，由專人照顧，你們也彆再這兒了，好好回家休息順道準備下，明天早上再來吧！”
說完，醫生轉身離去，身後的三人卻是一頭霧水，霍立朗隨即道：
“什麼第一第二病人？醫生說得…你們聽得懂嗎？”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安撫地拍了拍霍黎琛的肩膀，莫子奇才回頭道：“夫人跟陳小姐…都受了傷…”
瞬間像是吞了顆鴨蛋，霍立朗懊惱地刪了刪自己的嘴巴：他這張嘴啊！多什麼話！
***
回家衝了個澡，看著自己滿手洗不掉的血，霍黎琛還一度失神。換了個衣服，吩咐人準備了一些日用品，稀裡糊塗地打了個盹，天剛蒙蒙亮，霍黎琛已經趕到了醫院。
得知兩人都已經脫離危險，被轉入了普通的病房，霍黎琛的一顆心也算是落了地。
先去陌陌的房間看了看她，放下了行李包，吩咐劉媽替她煮了湯過來，霍黎琛才轉向了走廊另一角的病房，同樣地坐了片刻，見夢若溪依然在昏睡中，霍黎琛正想起身，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咕噥聲，抬眸，便見夢若溪的眼皮動了下：
–—”
見夢若溪睜開眼睛，霍黎琛便趕緊喚了醫生進來，一番檢查之後，醫生填下了個單子交給了身後的護士：
“沒事，一切很正常…這兩天最好躺著，拆線前，儘量少動彈，不要扯動傷口，避免碰水，以免影響複合…還有，不要吃魚蝦海鮮，可以喝點粥，吃點清淡的蔬菜…有什麼不舒服，隨時叫我…”
“謝謝醫生…”
送走了醫生，霍黎琛剛一坐回床畔，夢若溪便蠕動著伸手攥住了他的手：“琛…”
“我在，沒事了…你好好養著……”
望著他，夢若溪輕輕搖了下頭，略顯虛弱道：
“我不是說這個…你說得是真的嗎？那天，我倒下…你說喜歡我，是真的嗎？琛，你會一直陪著我的，不會不要我的…是不是？”
一愣，霍黎琛明顯猶豫了下。那一刻，他說那些話，或許是真的，可更多的，是想她能活著，可在看到陌陌倒地的那一刻，他清楚地知道，他更在乎那個女人！
可這一刻，對這個用生命維護他的女人，他卻不忍心說“不”！
“你才剛剛脫離危險，彆胡思亂想了，我會陪著你的！我叫人燉了湯過來…好好睡一覺，醒來，就會好了!”
輕觸著她的發絲，霍黎琛選擇了轉移話題。
或許是體力不支，或許是太累，或許是藥物作祟，片刻後，夢若溪的眼皮緩緩地開始顫動，慢慢閉了上去，手卻一直緊緊攥著他的——
***
而另一邊，陌陌醒來的時候，屋裡是一片空洞空蕩的白。第一個闖入她眼簾的人，不是霍黎琛，不是劉媽，而是康俊。
“你醒了？”
見陌陌睜眼，康俊隨即端著倒好的熱水走了上去：
“醫生說你隻是失血過多，沒事了…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點了點頭，眨了下眼睛，陌陌的眼底還是略過一絲淡淡的失落，一瞬間的情緒，轉眼而逝，取而代之的，是心灰意冷的絕望：他怎麼會在這兒？
隨即，一支吸管放到了她的唇邊，望著康俊，陌陌的心卻突然有些酸澀，暖暖的——酸澀！
像是做了一場漫長的夢，這一天，昏昏沉沉地睡了醒，醒了睡，並不知道霍黎琛來看過她幾次，陌陌隻知道，自己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天色都已經黯淡了下來。
“陌陌，你醒了？”
用力攥著她的小手，霍黎琛明顯有些激動的在她手背親了一下。
望著她，陌陌的眼神卻明顯有些冷漠。她的身體雖然沉重，腦子卻還是清楚的。一整天，現在才看到他，她並不認為他是忙到沒空。腦海中，自己倒地前的一幕，早已深深地刻進了她的心底——
甚至不用問，她也知道，自己為什麼現在才看到他，即便他的緊張、擔心毫不猶豫得寫滿了臉龐，可這一刻，她心底卻沒有半分的感動。
同樣的事兒，不同的時間，效果卻是天淵之彆。
所以，沒接話，陌陌選擇直接閉上了眼睛，即便她真得已經睡夠了，也很清醒。
隱約間，似乎也覺察到了什麼，霍黎琛卻終歸什麼都沒有說，隻是攥著她手的力道，卻明顯加大了幾分——
***
而後接連的幾天，霍黎琛一直是兩邊跑，可夢若溪跟陌陌對他的態度，卻是天淵之彆。夢若溪的傷口恢複得很快，卻總是借著傷口之故在他麵前哀哀淒淒的哼唧，端茶倒水，仿佛所有的事兒，都需要霍黎琛的照顧。而另一邊，陌陌因為失血過多，卻明顯十分虛弱，可是連霍黎琛的攙扶，她都是拒絕的。凡事，多是親力親為。
即便他去看她，她也不會纏著他要這兒要那兒，經常自己捧著一本書，或是對著手機，一看就是一整天，很安靜。
對兩邊明顯偏執的需求，霍黎琛卻莫名其妙地，居然更偏心…仿佛不需要他的那邊。
經常他會很想跟陌陌說說話，可陌陌多數時候卻隻是‘嗯’著回應兩聲，明顯地並不熱絡。
霍黎琛也覺察到，從出事後，她對他的反應，冷漠得…像是換了個人。
這天，吃過午飯，霍黎琛便早早離開了公司，直奔了醫院。
想著一看到夢若溪，怕是一時半會兒又走不了，而且，最近，越來越好的她時常會像他索要承諾，弄得他經常都有想逃的衝動。她的救命之恩，他是打從心底裡感動的，可她想要的承諾，他竟然抵觸，因為，同樣地，另一個女人也在為他犧牲，她的索要，陌陌的退讓，從出事前，到出事後，他有意無意造成的偏心，總讓她覺得自己虧欠陌陌太多。
習慣使然地，他還是選擇了從靠近陌陌病房的電梯上樓。
剛一走出電梯，就聽到病房裡傳來陣陣隱隱的淺笑聲，輕鬆而愉悅：
“哈哈…好好笑…你怎麼可以給我講這種笑話？我在吃蘋果呢，你給我講吃牛糞…你是不是削得累了？”
“好笑嗎？我說得可是鐵一般的事實…你的表現，真打擊人！做俯臥撐的時候…即便下麵放得是牛糞，真累的時候，臉也照樣貼…”
一邊說著，康俊還是將手中削好的蘋果割下一小條，送到陌陌手邊。
接過，輕咬著，陌陌還是憋笑著直點頭，一想到整張臉撲進大糞裡的場景，她就真得好想笑。
“想笑就笑吧！彆憋壞了，你可真好哄…..”
被她可愛的模樣逗樂了，康俊笑著揉了揉她披散的發絲：“笑一笑，十年少，你可要早點好…”
“咯咯…康俊，謝謝你，謝謝你來看我！”
那天若不是有他，她真不敢想象自己會有多麼淒慘，不知道會不會被人踩踏，會不會還活著。受傷了，怕家人擔心，她也不敢告訴，幸好，還有他！讓她不覺得自己那麼孤單可憐！若是他可以再強勢一點，或者他沒有那個滿眼錢勢的媽，若是她家沒有曾經的意外…他們兩個…該有多好！儘丸扔扛。
“傻瓜，又說傻話了！”
“嗬嗬…”
嬌笑著，剛一出聲，猛然對上門口處的一雙陰鷙戾眸，陌陌的嘴角瞬間也跟著垮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