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身子,霍黎琛伸手想抹去陌陌臉上的淚滴,卻被她扭動著躲開了。
看著她毫不掩飾的抗拒,霍黎琛的手僵在了半空。
“原諒?!從我們在一起,初始的摩擦不斷,到後來的和平共處,不管你做了什麼,怎樣的花天酒地,我都一次次選擇了委屈自己,我親手設計的口袋巾,被你親手踐踏;我陪你去法國,你卻把我一個人丟在了廣場;前幾天,你還答應過要回來陪我,可是你失約了,卻去陪那個女人過生日,那一晚我等過了十二點,不止因為我生日,還因為我想告訴你我懷孕的好消息!可是你呢,從頭到尾,你卻連一個解釋的電話都沒有,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一次又一次地原諒你…一次又一次給你機會?因為你雖然羞辱了我,卻也的確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幫了我!因為你是我的丈夫,因為你的肩膀曾經給了我依靠的感覺,因為你會在我被人欺負的時候挺身維護我,而我也自知我們門不當戶不對,我是在奢求,在高攀…我虧欠,我也感恩,我更渴望幸福…可是我從來不知道,原來你對我的一切,都是虛情假意!”
“陌陌,不,不是的,其實…”
想要解釋曾經的誤會,霍黎琛的話還沒說完,卻被一度激動的陌陌再去截了過去:
“這個手鏈,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禮物,從戴上,我就甚少取下,可是你並不知道,我不喜歡手鐲、也不喜歡手鏈,而我也不知道這個…原來,小豬是夢若溪的最愛,是她的小名!就像你說得,我果然蠢得像豬,帶著為彆人準備的禮物,居然愛惜如命!”
一把扯下,陌陌抬手砸到了霍黎琛的身上。
“陌陌,不是這樣的!你說什麼?你都聽誰胡說八道的?!我承認,因為兄弟緣故被迫跟夢若溪分手,多年來在我心底一直都有個疙瘩,久久無法釋懷!我承認自己對感情的徘徊,傷了你,可你知道嗎?你的出現,打破了這一切,當初找你,是臨時起意…可是,後來,我卻真的對你動了心思,所以看到你跟彆的男人糾纏不清,我就憤怒,看到你從彆的男人那兒拿錢還我,我就生氣!可是跟你慢慢相處下來,我越來越想抓住你,越來越想獨占你,對你,連我自己都說不清到底是什麼感覺了。所以,當我知道你跟邱思辰的關係,你跟康俊的過去,看到你們在一起,看到你給他手機掛鏈的時候,我妒忌、憤怒,更不能接受自己對一個背叛自己的女人動了心,因為你跟姚蘭不一樣,你是我名正言順的妻子,是我想要的未來,但是,我卻也隻是想去找你問清楚,我恨自己對你下不了手、卻又放不開,所以我從警局出來,我才失去理智地衝到了你的公司!我看到你打了若溪,誤會了你對我做的一切,我才那麼生氣,我真的不是故意推你的,我更沒想到你有了我的孩子…也許這是老天要懲罰我,我渴望的孩子…陌陌,你還是愛我的,是不是?我們之間這一切都是誤會造成的,再給我最後一次機會,再原諒我這一次,陌陌……”
悔恨像是條條惡毒的蟒蛇盤旋心底,糾纏著霍黎琛萬般無奈的心,緊張地抓起陌陌的手,霍黎琛隻渴求最後一次的補償機會,他不想因為誤會錯過今生摯愛,更不想今生的幸福斷送在自己手中。
沉靜地望著霍黎琛看了許久,陌陌的眼底幽若枯井,靜若死水,沉默了許久,她還是輕輕推開了手上緊緊攥握的大掌,也將這個曾經掏心掏肺去愛的男人,推出了自己的世界。
驚恐地望著被推離的雙手,霍黎琛的心瞬間跌入了穀底,猛然抬頭望向陌陌,回應他的卻隻有無儘的冰冷、漠視。
哀,莫大於心死。
這一刻,霍黎琛在陌陌身上看到的隻有封閉的保護、孤離的絕望。兩人間,像是突然建起了冷硬的銅牆鐵壁,他再也感受不到她的溫度。
“萬事萬物,皆是先有因後有果,我從來不會可憐任何人,包括我自己,因為,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走到今天,我也是咎由自取!如果早在看到書房中你準備送給夢若溪的戒指之時,我就果斷放手,也許就不會有今天這一切。所以…你不需要求我原諒,因為我根本不會恨你,恨,也是一種感情……如果你真的對我感到抱歉、愧疚,請你放手…放我走!”
幽幽抬起眸子望著霍黎琛,陌陌冷靜地讓人絕望。
那種仿佛看透世事的大徹大悟、放下一切的寬宏大量,卻像是一把殺人不見血的無利劍狠狠刺在了霍黎琛的心上。
“陌陌,你真的恨我恨到…要對我斷情絕愛嗎?書房的那個戒指,印記的隻是我受傷的過去,我留著,就算是放不下,也隻是一個回憶!為了你,我可以放下過去一切的愛恨情仇,何況隻是一隻戒指?!你知不知道,我已經給你定製了永恒之戒,隻是沒想到,這一次,居然也跟多年前一樣巧合,我的戒指還未拿回,我們就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沒想到這一次陌陌如此的決絕,放她走,不就意味著他要永遠失去她了嗎?!衝上前去,緊緊抱著陌陌,霍黎琛的聲音都哽咽得幾度說不出話,抱著她的力道更是緊得仿佛要將她揉進骨子裡。
“你知道嗎?一直以來,我想要的隻是一個可以保護我、愛護我、不會輕易放棄我、背叛我的男人,可是男人永遠都不懂,不是隻有弱勢的女人,才是女人,不是隻有柔弱的女人,才會受傷!不是隻有純潔女人的愛,才是愛!我如此努力地爭取優秀,是因為我認為隻有優秀女人,才匹配得上優秀的男人,我想要做到最好…可是,到頭來,我的堅強,卻成了男人放棄我都不會內疚的借口。邱思辰因為我的外表,糟蹋了我一片真心,讓我從一個活潑的女孩變得沉靜內斂;周元,口口聲聲說愛我,轉身卻跟我的閨蜜滾到了一起,康俊,我們情投意合,他的母親卻生生扼殺了我們,最後甚至還利用我...你呢,同樣的,一次次為了夢若溪否定我、拋下我,在你眼裡,同樣的情形,她永遠都是那個比我容易受傷、比我需要保護的女人!那你有沒有想到,你嗬護大的弱女人也會跑來找我、威脅我、還先動手打了我…不管我多強,我多大,我也隻是個需要愛、需要嗬護的普通女人,可惜,你們從來都不懂,或者根本不想懂……我累了,真的很累,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如果你每次全力以赴、卻一而再地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再強,你也會畏懼!我不想再試,沒有勇氣、也沒有力氣再試,愛情,對我來說,也許從來就都是一件奢侈品!我要不起,我不要,可不可以?!”
揮手推開身上的男人,陌陌口氣難免怨懟、賭氣。
“陌陌…”
腦海中清晰的往事曆曆在目,霍黎琛才知道自己是多麼可惡,自己曾經的忽視,到底給她造成了多深的傷害。這一刻,對他,又何嘗不是?後悔,已經不足以形容霍黎琛五味陳雜的複雜心情,他想挽留,他想解釋,他想遊說,最終,卻都找不到半個合適的字眼,是他親手扼殺了她所有的希望與愛,親手斬斷了他們之間一切的牽連。叉央雜圾。
“我累了,想休息了…”
該說的說完了,陌陌也不想再繼續下去,輕輕掃了霍黎琛一眼,隨即慢慢扶著身子,趟了下去,逐客之意再明顯不過。
沒有了奢望,就不會再受傷,如果這一次的教訓,可以讓她徹底清醒,可以讓她從此解脫,這些受過的苦,也算值了。既然已經決定放手,陌陌就沒打算讓過去的仇恨牽絆住自己,一如當初,選擇放棄,就不會再去追究報複。
因為那是她急於擺脫的,就算是仇恨,給她的也不過是更多的牽扯。報複敵人的最好方法,從來都不是‘同歸於儘’,而是‘過得更好’!
她雖然沒有想那麼多,她所作的一切,也沒有那麼的寬宏大量,說穿了,其實也隻有一點,就是自私地想自己過得好一點。
自從放下了跟邱思辰的過去,她就明白了,沉湎過去,隻會讓自己不幸,既然一切都無法改變,恨,或者不恨,又有什麼區彆?
愛,付出了就收不回,她的清白,丟了,也回不來,她的孩子,再痛,也失去了,一切的一切,都是再多的努力也無法彌補的遺憾。
既然如此,她會學著‘放下’,不再牽扯,不再回憶,不再痛苦,兩個人都可以解脫,也許,她的未來…會更好過一些。
閉上眼睛,疲累過度、精疲力竭的陌陌在藥效的催眠下昏昏沉沉進入了夢鄉,一滴哀傷的熱淚眼眶滾落,洗儘往事的鉛華,也洗去一切罪惡,一切的愛恨情仇。
一動不動地望著床上傷痕累累的佳人,腦海中浮現出兩人從相遇、相識、相戀、誤會重重、波折不斷的點點滴滴,她的喜怒哀樂,她的一顰一笑,她的傾情付出,他的冷清傷害,每一幕,都清晰得像是刻在他的腦海中,霍黎琛也不禁熱淚滾滾,嘴角卻也揚起明顯釋懷了然的笑…
原來,她的一切,他都記得,甚至刻骨銘心!
不管過去有多少東西放不下,不過過去有多少計劃未執行,這一刻,霍黎琛才恍如撥開雨霧見朝陽,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心!
淚水模糊了雙眼,霍黎琛直直望著身下熟睡的佳人看了許久許久,輕輕拭去她臉頰未乾的淚痕,溫柔地為她拉好被子,隨即轉身悄聲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