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風雪並沒有那般大,但季含漪從屋子裡走出去的時候,依舊覺得身上被吹得很冷。
她攏緊了身上的狐裘鬥篷,看著琉璃燈上霧蒙蒙的雪,一如前路霧蒙蒙的。
婆母林氏這兩日亦病了,二房三房的人都過來看望,季含漪去的時候,暖屋裡已經坐滿了人。
季含漪進屋解開鬥篷放在容春的手上,旁邊的婆子為她打了簾子進去,熱鬨的寒暄聲便清晰的傳來,但又稍靜了一會兒,眾人的目光看在了她的身上。
不冷不淡的神情,更算不上熱絡。
她嫁來這兩三年裡,謝家的人一直都是用這樣的神情看她的,像是並不曾將她當做謝家媳婦,更親近不起來。
季含漪依舊如常走過去給婆母林氏問安。
林氏倒對季含漪關心了幾句,又問了兩句她的病,才讓她去一邊坐下。
又是一陣寒暄,沒有人提起那夜雪夜她被獨自扔下的事情,她們選擇性的視而不見,反是都在說李眀柔的婚事。
二夫人道:“挑來選去的給明柔選了好幾家了,瞧著及笄都一年了,玉恒都說不滿意,也不知玉恒到底要給明柔挑個怎樣的如意夫婿才滿意了。”
那頭三房的人笑道:“明柔是玉恒瞧著一起長大的,哪肯讓明柔受半點委屈,自然是要好好選了。”
說著一位嫂子問李眀柔:“這京城裡你可有瞧上的?隻要你瞧上,便是大半人家都能嫁的。”
這話其實說的沒錯,李眀柔的父親曾是宣州知府,一方父母官,也頗有政績。
隻是有一年宣州遇瘟疫,她父親親自治疫,卻自己也染上了,母親也一起染了病,雙雙離世,留下年幼的李明柔和她弟弟李明清。
那年李眀柔才五歲,李明清三歲,為避免家財被族親爭奪,林氏便將自己妹妹留下的一對兄妹接了過來。
李府家財本就不少,又朝中感念,給了不少的賞賜,這些賞賜謝府自然不會動,全都在李眀柔和李明清的名下。
且按著李明柔父親最後的絕筆,家財兄妹二人一人一半,兩人要互相扶持,不可爭奪。
所以李眀柔即便是孤女,但手上的嫁妝卻是很大一筆的,足夠她衣食無憂幾輩子。
且她父親是為民而死,娶了她,不僅能有豐厚嫁妝,也能得到好的名聲。
季含漪也是嫁來後才知曉,要不是她那年帶來了婚書,謝府上下其實更樂意謝玉恒與李眀柔的婚事的。
李眀柔聽了嫂子的話臉上帶笑:“恒哥哥會為我選的。”
這時候站在二夫人身邊的謝芸好奇的用幼稚的聲音開口問:“大哥不是最喜歡表姐麼?為什麼不能讓表姐嫁給大哥?”
謝芸不過才四五歲,是二夫人快四十歲生下的最小的孩子,童言無忌,旁人自然沒人在意,倒是惹了哄笑聲。
笑聲微歇,林氏才開了口:“明柔的婚事,玉恒最是上心,誰都做不了主的。”
“既要家世,又要品性,還要模樣,又要才情,差半點他都不滿意。”
說著林氏歎息一聲:“這孩子,自小最護著明柔,舍不得她受半點委屈。”
林氏說著話,眼神裡卻滿是遺憾,緊緊牽著李眀柔的手,在廳內的所有人都是能夠看清林氏眼裡的那股遺憾是什麼。
林氏又歎了一下,拍著李眀柔的手,又說:“委屈你了。”
“你本是極好的孩子。”
那悵然的語氣,和那句委屈,什麼意思,沒有人不明白。
那些有意無意的神情落到季含漪身上,季含漪卻是淡淡笑了笑,謝府清流的名聲,也不過如此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