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墨堂的日子,在一種表麵波瀾不驚、內裡暗流湧動的狀態下,又滑過了幾日。蘇晚晚逐漸熟悉了王府的日常節奏,也通過翠兒零碎打聽來的消息,對王府的人員構成有了個模糊的輪廓。
她依舊每日安靜用膳,去小書房找些雜書看,在花園固定的小徑上散步,扮演著一個溫順、甚至有些怯懦的王妃。與蕭景玄的“同房”依舊持續著,他每晚準時出現,在遠離床榻的地鋪上入睡,在她醒來前離開,兩人之間除了必要的、極其簡短的對話,幾乎沒有任何交流。
但蘇晚晚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下人們的恭敬不再流於表麵,而是帶上了真正的畏懼和謹慎。送來的東西愈發妥帖周到,連她多看了一眼的花瓶,第二天都會被擦拭得更加光亮。這是一種無聲的認可,對她那日“鹹魚式立威”的回應。
而她與蕭景玄之間,那層冰冷的隔閡似乎也薄了那麼一絲絲。雖然他依舊惜字如金,表情匱乏,但蘇晚晚通過讀心術,能捕捉到他內心那些與外表截然不同的、瑣碎而真實的波動。比如對她吃飯太少的嫌棄,對她“膽子小”的無奈,甚至在她安靜看書時,會覺得她“總算不吵了”。
這種詭異的“同居”生活,竟讓她生出幾分荒誕的適應感。
這日午後,蘇晚晚正倚在窗邊軟榻上,翻著一本前朝風物誌,試圖更多地了解這個時代。陽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讓她有些昏昏欲睡。
突然,院外傳來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錦墨堂慣有的寧靜。
福伯的身影出現在院門口,他今日的神色比往日多了幾分鄭重,手中捧著一份泥金封皮的帖子。
蘇晚晚放下書,坐直了身體。翠兒也立刻警惕地站到了她身側。
“王妃娘娘。”福伯快步走進來,躬身行禮,將帖子雙手呈上,“宮中送來懿旨,三日後宮中舉辦中秋夜宴,陛下與皇後娘娘特諭,請王爺與王妃務必出席。”
中秋夜宴?
蘇晚晚的心猛地一跳。她接過那份觸手生涼、做工極其精致的請柬,指尖微微發緊。
【宮宴……】這兩個字像一塊巨石投入她剛剛平靜些許的心湖。那可是皇宮!是天下規矩最森嚴、人心最叵測的地方!她這個冒牌王妃,要去那種地方?
腦海裡瞬間閃過無數宮鬥劇裡的經典場麵——言語機鋒、暗中陷害、步步驚心……她一個毫無根基的庶女,在蘇府後宅尚且活得戰戰兢兢,去皇宮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豈不是羊入虎口?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水般澆下,讓她臉色微微發白。
“王、王爺可知此事?”她強自鎮定,聲音卻泄露了一絲顫抖。
“老奴已稟報王爺。”福伯語氣平穩,“王爺吩咐,讓老奴將帖子送予娘娘,並告知娘娘,屆時需按品級大妝,一同入宮。”
【他知道了?而且……要帶我去?】蘇晚晚的心沉了下去。她原本還存著一絲僥幸,希望蕭景玄會以她“身份卑微”、“舉止怯懦”為由,拒絕帶她入宮。
現在看來,這奢望落空了。
“本宮……知道了。”她垂下眼睫,盯著請柬上繁複的花紋,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有勞福伯。”
福伯行禮退下後,蘇晚晚握著那份請柬,久久沒有動彈。指尖的冰涼仿佛順著血脈,一直蔓延到心裡。
“小姐……”翠兒擔憂地看著她毫無血色的臉,“您沒事吧?這宮宴……”
“我沒事。”蘇晚晚打斷她,深吸了一口氣,將請柬放在一旁的小幾上,“該來的,總會來的。”
逃避解決不了問題。既然躲不過,就隻能硬著頭皮麵對。
隻是,一想到要麵對皇帝、皇後,還有滿朝的皇親國戚、誥命夫人,她就感到一陣陣頭皮發麻。她這張假麵具,能在那些人精麵前瞞天過海嗎?會不會給蘇家,甚至給……蕭景玄,帶來麻煩?
最後一個念頭讓她自己都愣了一下。她竟然……會擔心給他帶來麻煩?
她甩甩頭,將這個荒謬的念頭拋開。當務之急,是思考如何在宮宴上保住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