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玄那句“隨你前往京西試行”的許可,如同一道軍令,瞬間將蘇晚晚從王府內宅推向了直麵疫情的前線。短暫的激動過後,巨大的壓力和前所未有的責任感沉甸甸地壓在了她尚且稚嫩的肩膀上。
她沒有時間猶豫或恐懼。
得到許可的當晚,錦墨堂的燈火幾乎亮了一宿。蘇晚晚伏案疾書,將她腦海中關於防疫的零散概念,結合這個時代的實際情況,整理成一份儘可能詳儘、具備操作性的《時疫防控疏略》。她避開了所有現代術語,用“隔離區”、“潔淨區”、“潑灑驅穢”、“管控水源”、“宣講衛生”等易於理解的詞語,將隔離、消毒、環境衛生、健康宣教等核心措施條分縷析地寫了下來。
她寫得很謹慎,每一句都反複推敲,力求既能清晰表達意圖,又不會顯得過於驚世駭俗。她知道,這薄薄的幾頁紙,承載的不僅是控製疫情的希望,更是她未來在宸王府,乃至在蕭景玄心中的地位。
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蘇晚晚已穿戴整齊。她沒有選擇華美的宮裝,而是換上了一身利落的青色窄袖襦裙,頭發簡單地綰成一個髻,以一支素銀簪子固定,臉上未施脂粉,顯得乾淨又乾練。
福伯親自帶著一隊二十人的玄甲侍衛和十餘名看起來精明強乾的管事、婆子候在錦墨堂外。這些人顯然是蕭景玄精挑細選出來的,眼神銳利,行動無聲,帶著一股令行禁止的軍人作風。
“娘娘,人手已齊備,車馬也在外候著。”福伯躬身稟報,語氣比以往更加恭敬。他看向蘇晚晚的眼神裡,除了敬畏,更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這位王妃娘娘,似乎總能做出些出人意料之事。
“有勞福伯。”蘇晚晚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眼前這群沉默而精乾的下屬,心中稍定。她將抄錄好的《防控疏略》遞給福伯,“煩請福伯將此疏略多抄錄幾份,分發給各位管事,務必令其熟知要點。”
“是。”福伯雙手接過。
“出發。”蘇晚晚沒有多餘廢話,率先向外走去。翠兒抱著一早就準備好的、裝有烈酒、生石灰、乾淨布條等物的箱子,緊緊跟在她身後。
馬車駛出宸王府,穿過尚且寂靜的街道,越往城西,氣氛越發凝重。空氣中仿佛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令人不安的氣味。抵達被劃為試點的榆林坊時,坊門已被官兵把守,禁止隨意出入,裡麵隱約傳來壓抑的哭泣和嘈雜聲。
蘇晚晚在侍衛的護衛下下了馬車。眼前的景象讓她心頭一緊。街道上行人稀少,且大多麵有菜色,眼神惶恐。幾處宅院門口掛著白色的布條,象征著家有喪事。一種絕望和恐慌的氛圍籠罩著整個坊市。
她沒有退縮,徑直走向坊正管理坊市的小吏)辦公的簡陋廨舍。那坊正早已得到通知,戰戰兢兢地迎了出來,看到領頭的是位如此年輕貌美的女子,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和疑慮。
蘇晚晚沒有在意他的目光,直接就在廨舍內,將這裡臨時設立為“防疫指揮部”。她召集了坊正、裡長以及蕭景玄派來的管事、侍衛頭領。
沒有客套寒暄,她直接進入正題。她讓人掛起粗略繪製的坊區地圖,拿起炭筆,在地圖上清晰地將坊市劃分為“疑似病患區”、“密切接觸觀察區”和“潔淨區”。她語速平穩,條理清晰,下達指令:
“一、即刻起,封鎖疑似病患區,所有已出現發熱、嘔吐症狀者及其家眷,一律遷入,非經允許,不得外出。侍衛負責把守,維持秩序。”
“二、觀察區內居民,限製活動範圍,每日由專人巡查體溫……呃,就是探查是否發熱。”
“三、組織人手,立即對全坊水井進行檢查加蓋,嚴禁傾倒汙物入河。發動百姓,清掃街道院落,所有垃圾統一焚燒深埋。”
“四、調撥石灰,對病患居所、街巷、廨舍等重點區域,進行每日潑灑。分發烈酒,指導民眾擦拭家具、清洗雙手。”
“五、選派口齒伶俐之人,巡回宣講,告知百姓時疫乃‘穢氣’相傳,保持清潔、隔離病患乃防病關鍵,安撫民眾情緒。”
她的指令一條接一條,清晰明確,不容置疑。起初那些坊正、裡長乃至部分管事臉上還帶著猶疑和輕視,但隨著蘇晚晚沉穩的指揮和有理有據的安排皆源於那份《疏略》),他們漸漸收起了小心思,開始認真執行。
玄甲侍衛效率極高,迅速按照劃分區域進行布控隔離。管事和婆子們則帶著招募來的坊內壯丁,開始轟轟烈烈的清掃和消毒工作。一袋袋生石灰被撒向汙穢的角落,濃烈的酒味彌漫開來,清掃街道的掃帚聲打破了坊內的死寂。
蘇晚晚也沒有隻待在指揮部。她戴上翠兒用乾淨細棉布趕製出來的、略顯簡陋的“麵罩”,親自前往隔離區外圍查看情況,監督消毒是否到位,甚至不顧勸阻,靠近觀察區,隔著一定距離,用溫和但堅定的語氣,向裡麵惶恐不安的百姓解釋隔離的必要性。
“大家不必過於恐慌,此舉是為了保護你們,也保護你們的家人鄰裡。隻要配合官府,保持潔淨,這難關一定能過去!”她的聲音清亮,帶著一種撫慰人心的力量。
一些百姓看著她一個弱質女流他們並不知道她的具體身份),竟不懼疫病親臨險地,還如此有條不紊地指揮,眼中的絕望漸漸被一絲微弱的希望取代。
整個榆林坊,在這個突然出現的、身份神秘的年輕女子指揮下,如同一個生鏽的齒輪被強行扳動,開始以一種前所未有的、高效而有序的方式運轉起來。
蘇晚晚站在略顯嘈雜卻秩序井然的坊市街道上,看著忙碌的人群,聞著空氣中彌漫的石灰和酒水氣味,雖然身體疲憊,但心中卻充滿了一種奇異的成就感。
這不再是她局限於賬本和王府內宅的小打小鬨。這是真正關乎人命、影響一方安定的大事。而她,蘇晚晚,正在主導這一切。
她知道,蕭景玄一定在暗中關注著這裡的一切。
她挺直了背脊,目光掃過井然有序的隔離帶和正在清掃的街道。
這個簡陋的“防疫指揮部”,就是她向他,也是向所有人證明自己價值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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