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徹底驅散了錦墨堂內最後一縷夜色,也仿佛將連日來的陰霾與死氣一同掃清。內室裡,藥味尚未完全散去,卻已不再令人心頭發沉。
蕭景玄半靠在重新墊高的軟枕上,臉色依舊蒼白,唇上也沒什麼血色,但那雙眼睛已經恢複了往日的銳利與清明,隻是偶爾掠過的一絲疲憊泄露了他的虛弱。張太醫剛為他換完藥,仔細叮囑了一番,這才提著藥箱躬身退下。
蘇晚晚端著一碗剛剛熬好的、溫度正好的清粥,站在床邊,有點手足無措。喂藥是情急之下不得已而為之,現在人都醒了,再讓她像之前那樣……她實在做不到了。
蕭景玄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粥碗上,又抬眸看了看她微微泛著窘迫的臉。
【……餓了。】心聲直接而坦誠,帶著大病初愈後的生理需求。
蘇晚晚鬆了口氣,連忙將粥碗遞過去:“王爺,您先用些清粥。”
蕭景玄沒說話,隻是伸出了沒受傷的右手。他的動作還有些遲緩,指尖帶著傷後的無力感。他試圖去接碗,但手指微微發顫,碗沿在他指尖晃了晃,幾滴滾燙的粥險些濺出來。
蘇晚晚心頭一緊,幾乎是本能地又把手縮了回來。
兩人之間陷入了一種微妙的僵持。
蕭景玄看著她下意識護住碗的動作,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嫌本王手抖?】心聲帶著點不悅,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鬱悶?
“我……”蘇晚晚張了張嘴,想解釋自己隻是怕燙到他,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難道要說“王爺您彆動,還是我來喂您吧”?這話她怎麼說得出口!
就在她進退兩難之際,蕭景玄卻像是耗儘了耐心,或者是不想在她麵前顯露更多虛弱,他收回手,淡淡道:“放下吧。”
蘇晚晚如蒙大赦,連忙將粥碗放在床頭的矮幾上。
【……等涼了再吃。】他心裡嘀咕了一句,算是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
氣氛一時間又有些凝滯。蘇晚晚站在床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偷偷抬眼打量他,見他目光低垂,落在自己纏著厚厚繃帶的左臂上,眼神逐漸變得冰冷而深邃,之前的虛弱和那一絲彆扭仿佛瞬間被凍結。
“刺客。”他忽然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金屬般的冷硬,“有線索了?”
蘇晚晚精神一振,連忙收斂心神,將自己知道的情況一五一十道來:“回王爺,那日刺客所用弩箭淬了劇毒‘碧落黃泉’,此毒罕見,張太醫說或許與南疆有關。另外,現場留下了一枚腰牌,看製式……像是晉王府侍衛的。”
她一邊說,一邊小心觀察著他的神色。
聽到“晉王府”三個字,蕭景玄的唇角勾起一抹極冷的弧度,那笑意未達眼底,反而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更加危險。
“愚蠢。”他吐出兩個字,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他不會用這麼明顯的手段。”
【栽贓嫁禍,手段拙劣。】心聲與他口中之言如出一轍,但更添了幾分殺意,【看來是有人坐不住了,想借刀殺人,一石二鳥。】
蘇晚晚心中了然。果然,他也一眼看穿了這是栽贓。
“王爺明鑒。”她低聲道,“福伯和侍衛長正在全力追查其他線索,尤其是那‘碧落黃泉’的來曆。”
蕭景玄點了點頭,對這個進展並不意外。他沉吟片刻,忽然抬眸,目光如炬地看向蘇晚晚:“你如何看?”
“我?”蘇晚晚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問自己的意見。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說出自己的想法,“妾身覺得,對方此次行刺,目標明確,計劃周詳。雖留下假線索誤導,但也正說明他們有所忌憚,不敢明目張膽。或許……可以從王爺近日在朝中所行之事,或觸及了何人的利益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