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再次籠罩了被禁軍圍困的宸王府,比起昨日的死寂,今夜似乎多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暗流。錦墨堂內,燭火通明。
蘇晚晚坐在外間的書案後,麵前攤開著福伯下午送來的、關於王府部分產業的簡要賬目和現狀說明。她看得很慢,很仔細,纖長的手指偶爾在某個條目上輕輕點過,眉心微蹙,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翠兒安靜地在一旁磨墨,看著自家小姐專注的側臉,恍惚間覺得小姐好像哪裡不一樣了。具體說不上來,但就是感覺……更沉穩了,眼神裡多了種讓人安心的力量。
腳步聲由遠及近,沉穩而熟悉。
蘇晚晚抬起頭,正好看到蕭景玄從書房裡走出來。他依舊是一身墨色常服,麵容冷峻,似乎剛處理完什麼棘手的事情,眉宇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蘇晚晚放下手中的賬冊,站起身。她沒有像往常那樣立刻垂下眼睫做出恭順的樣子,而是平靜地迎視著他的目光,清澈的眼眸裡沒有絲毫閃躲。
蕭景玄腳步微頓,深邃的眼底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訝異。他敏銳地感覺到,眼前這個女子,似乎與昨日那個在聖旨麵前驚恐無助、又在他麵前崩潰哭泣的她,有了某種本質的不同。
【眼神倒是亮了不少。】他心底無聲地評價了一句。
“王爺。”蘇晚晚開口,聲音平穩,不再帶著怯懦的顫抖,“妾身有事想與王爺商議。”
蕭景玄挑了挑眉,走到主位坐下,姿態帶著慣有的上位者氣勢。“說。”
他沒有問她看賬本做什麼,也沒有質疑她為何此時找他“商議”,這種默認的態度,讓蘇晚晚心中稍定。
她深吸一口氣,組織了一下語言,目光堅定地看向蕭景玄:“王爺,妾身知道,如今的困局皆是因晉王構陷而起。他毀我產業,抓我的人,最終目標是為了打擊王爺。妾身之前懵懂,隻沉溺於自身得失,險些誤事。”
她的話語清晰,邏輯分明,直接將矛頭指向了核心。
蕭景玄靜靜聽著,麵上不動聲色,指尖卻無意識地在扶手上輕輕敲擊了一下。【哦?想通了?】
“但妾身以為,被動防守,等待對方出招,並非上策。”蘇晚晚話鋒一轉,語氣裡帶上了一種與她平日溫婉形象不符的銳氣,“晉王可以構陷‘雲容’,可以栽贓會所,無非是仗著我們在明,他在暗,以及我們未能及時掌握其動向。”
她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妾身的‘雲容’雖被查封,但經營數月,在京城各階層女眷和部分商賈中,也織就了一張不算小的關係網。而王爺麾下雖有暗衛,但多專注於軍政大事與官員動向。或許……在某些市井消息、內宅傳聞方麵,有所疏漏。”
蕭景玄敲擊扶手的動作停了下來,他抬起眼,重新審視著蘇晚晚,眸底深處閃過一絲真正的興趣。【她到底想說什麼?】
“所以,”蘇晚晚迎著他探究的目光,說出了自己思考已久的決定,“妾身想請王爺允準,將王府的暗衛情報網絡,與妾身之前通過‘雲容’建立的人脈信息渠道,進行整合。”
她頓了頓,語氣更加堅定:“由妾身負責,對這些信息進行交叉比對,梳理分析。或許,能從那些被我們忽略的細枝末節中,找到晉王黨羽的破綻,甚至是他們下一步行動的蛛絲馬跡!”
話音落下,書房內陷入了一片寂靜。
翠兒屏住了呼吸,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家小姐。她……她竟然敢向王爺提這樣的要求?還要插手王爺的暗衛情報?
蕭景玄靠在椅背上,深邃的目光如同寒潭,牢牢鎖在蘇晚晚身上,帶著巨大的壓迫感。他許久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仿佛要將她從裡到外看個通透。
蘇晚晚感覺到那目光的壓力,後背不禁沁出細密的冷汗,但她強迫自己站直,毫不退縮地回視著他。她知道這個請求很大膽,甚至有些逾越,但這是她能想到的、最快切入核心、並能真正幫上忙的唯一途徑。
【整合情報網?她?】蕭景玄心底第一次因為蘇晚晚掀起了明顯的波瀾。他沒想到,她所謂的“商議”,竟然是這個。【膽子不小。也……很有想法。】
他確實從未想過將暗衛收集的軍政情報與市井流言、內宅消息進行係統性的整合分析。不是做不到,而是潛意識裡覺得那些“小事”無關大局。但此刻被她點出,他忽然意識到,或許……這確實是一個可能的突破口?晉王行事縝密,在軍政大事上很難抓到把柄,但其黨羽家眷、門下清客的三姑六婆之事,未必就沒有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