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足令解除的旨意下達得突然,卻又在某種意料之中。皇帝終究不可能長久地將一位戰功赫赫、且在軍中威望極高的親王徹底圈禁,尤其是在邊境局勢微妙、朝中暗流洶湧的當下。
解除禁足後的第一次大朝會,注定不會平靜。
天色未明,蕭景玄便已起身。蘇晚晚親自為他整理朝服,玄色的蟒袍莊重威嚴,襯得他身姿愈發挺拔,冷硬的眉眼在燭光下如同刀削。她仔細地為他撫平衣領上最後一絲褶皺,動作輕柔,眼神裡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
“王爺……”她輕聲喚道,欲言又止。今日朝堂,必是龍潭虎穴。
蕭景玄垂眸看了她一眼,她眼底的憂色清晰可見。他伸手,不是安撫,而是屈指,輕輕彈了一下她的額頭。
動作很輕,帶著點突如其來的親昵,讓蘇晚晚瞬間愣住。
【慌什麼。】她聽到他心底平淡無波的聲音,【不過是去吵架而已。】
蘇晚晚捂著被彈的額頭,看著他依舊沒什麼表情的臉,那點擔憂奇異地消散了,反而有點想笑。這位王爺安慰人的方式,還真是……彆致。
“妾身等王爺回來。”她彎起眉眼,露出一個笑容。
蕭景玄幾不可察地頷首,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錦墨堂。玄色的背影融入黎明前的黑暗中,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
金鑾殿上,百官肅立。
當內侍高唱“宸王殿下到——”時,整個大殿的空氣仿佛都凝滯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在了那個踏著晨光,一步步走入大殿的玄色身影上。
他步伐沉穩,麵容冷峻,深邃的眼眸平靜地掃過全場,那目光所及之處,不少官員下意識地垂下了頭,不敢與之對視。即便被削權禁足,他依舊是那個在戰場上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宸王,積威猶在。
龍椅上,皇帝看著這個兒子,眼神複雜難辨。
朝議伊始,關於漕運、賦稅的常規議題按部就班地進行著,氣氛卻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寧靜。誰都知道,真正的風暴尚未開始。
果然,當這些瑣事議畢,一位隸屬於晉王派係的禦史大夫,迫不及待地出列,手持玉笏,聲音高昂而尖銳:
“陛下!臣有本奏!”他目光掃過站在武將行列前列、神色淡漠的蕭景玄,語氣帶著刻意的痛心疾首,“宸王殿下雖已解除禁足,然其縱容王妃蘇氏與民爭利、行為失檢,以致引發京城商界動蕩、民怨沸騰,更兼有結交逆黨之嫌疑,雖查無實據,然影響極其惡劣!臣以為,殿下德行有虧,難當大任,應繼續閉門思過,以觀後效!”
此言一出,如同在滾油中滴入冷水,大殿之上一片嘩然。雖然眾人早有預料,但如此直接地再次發難,還是讓氣氛瞬間緊張到了極點。
不少官員偷偷看向蕭景玄,想看他如何反應。
蕭景玄卻連眼皮都未動一下,仿佛對方彈劾的是彆人。
另一位晉王派的官員立刻出列附和:“李禦史所言極是!宸王妃名下產業‘雲容齋’售賣劣品致人毀容,‘雲容會所’藏匿逆黨信函,證據確鑿!宸王殿下禦下不嚴,管教無方,豈能輕易揭過?若不加嚴懲,何以正朝綱,儆效尤?”
接二連三的指責,如同冰雹般砸來,將“縱容王妃”、“德行有虧”、“禦下不嚴”的帽子死死扣向蕭景玄。
就在晉王黨羽以為蕭景玄會像以往那樣,或是冷硬反駁,或是乾脆不屑辯駁時,他卻緩緩出列了。
他站在大殿中央,身姿如鬆,目光平靜地看向龍椅上的皇帝,聲音沉穩有力,清晰地傳遍整個金鑾殿:
“父皇,兒臣亦有本奏。”
他不去直接回應那些關於“德行”、“管教”的虛泛指責,而是話鋒一轉,直指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