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彆了周師傅,離開了軋鋼廠大門,趙四並未直接回家。
時間尚早,日頭才剛剛升高,他懷裡揣著剛簽到得來的十元錢和三斤肉票,心裡卻盤算著另一件要緊事——行頭。
人靠衣裝馬靠鞍。明天就要進紅星軋鋼廠當學徒工了,雖然廠裡發工裝,總不能還穿著這身補丁摞補丁、洗得發白的破褂子去報到。
不僅自己寒酸,也讓賞識他的李主任和周師傅臉上無光。
母親和妹妹的衣服也都破舊不堪,是該換換了。
然而,買布做衣需要布票。
這年頭,布票和糧票一樣金貴,每人每年定量就那麼些,他家更是早已被大嫂搜刮得一乾二淨。
街道發的那些補助票證裡,也不包括布票。
怎麼辦?
趙四目光微凝,心中已有計較。隻有一個地方能快速搞到布票,而不引人懷疑——黑市。
59年的四九城,明麵上一切計劃供應,但暗地裡的物資流轉從未真正停止。
黑市,在老百姓口中被稱為“自由市場”或“鬼市”,隱秘地存在於一些胡同深處、廢棄廠區或者城鄉結合部,大家心照不宣,冒著風險交換著各自急需的票證和物資。
原主的記憶裡,隱約知道幾個這樣的地點。
趙四辨認了一下方向,朝著離南鑼鼓巷稍遠、更靠近城牆根的一處廢棄窯廠走去。
他一路警惕,注意著是否有人跟蹤。
快到地方時,他拐進一個僻靜的角落,意念一動,從係統空間裡取出了五斤富強粉,用一個舊布袋裝著。又取出兩斤肥多瘦少的五花肉,用乾荷葉包好。
空間裡的東西是什麼樣,拿出來就是什麼樣,那豬肉甚至還保持著剛放進去時的新鮮狀態,油光鋥亮。
將麵粉袋挎在肩上,肉藏在懷裡,趙四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看起來像一個迫不得已出來換東西的普通市民,低著頭快步走進了那片廢棄窯廠。
窯廠裡斷壁殘垣,人不多,三三兩兩地聚在不同的角落,低聲交談,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周圍。
交易很快,往往雙方一碰麵,手在袖子裡或者衣兜裡比劃幾下,談妥了便迅速交換,然後各自離開,絕不拖泥帶水。
趙四的出現立刻吸引了幾道目光。他這年紀,這打扮,還帶著東西,一看就是生麵孔。
一個穿著舊棉襖、縮著脖子的中年人悄無聲息地湊近,壓低聲音:“兄弟,出什麼?”
趙四同樣壓低聲音:“白麵,細糧。還有肉。”
那人眼睛猛地一亮,呼吸都急促了些:“什麼價?”
趙四來之前已經打探過黑市的大致行情。這年頭,糧食和肉是硬通貨,價比黃金。
“富強粉,一塊二一斤。肉,三塊五一斤。隻換票,不要錢。”趙四報出價格。
這個價格比官方價格高了幾倍,但在黑市屬於正常範圍,甚至因為物資奇缺,有時有價無市。
中年人咂摸了一下嘴,顯然被這價格驚到,但更多的是渴望:“都要什麼票?”
“主要換布票,也要煙票、酒票。”趙四補充道,“工業券也要。”工業券更是緊俏貨,買搪瓷盆、暖水瓶等工業品都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