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鈴聲一響,趙四和周師傅打了個招呼,便隨著人流走出了軋鋼廠大門。
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在廠區外的公共水龍頭下仔細洗了把臉,又借著水影整理了一下工裝,確保自己看起來和任何一個剛下班的普通青年工人沒什麼兩樣。
但他心裡,卻揣著另一番打算。
他沒有走往常回家的路,而是拐進了幾條更僻靜的胡同,七繞八繞,確認身後無人留意,這才閃身鑽進一個早已廢棄、半塌的磚窯廠深處。
這裡,便是四九城無數個心照不宣的黑市之一。
傍晚時分,人影綽綽,更多了幾分隱秘和緊張。人們大多低著頭,低聲交談如同蚊蚋,交易完成便迅速分開。
空氣中彌漫著各種難以言喻的氣味,劣質煙草、汗味、偶爾飄過的糧食清香、甚至還有一絲極淡的草藥味。
趙四深吸一口氣,拉了拉帽簷,讓自己看起來更不起眼。
他沒有立刻開始交易,而是像個真正來買東西的人一樣,慢慢踱步,目光銳利地掃過一個個或蹲或站的攤位,耳朵卻豎得老高,捕捉著零星的報價和需求。
“粗玉米粉,八毛一斤,隻換細糧票或工業券……”
“老母雞一隻,三塊五,或者二十斤全國糧票……”
“嶄新的搪瓷臉盆,工業券加一塊二……”
“乙級煙票,換半斤油票……”
行情比他預想的還要緊俏,糧食和日用工業品是絕對的硬通貨。
摸清了大概,趙四走到一個光線昏暗的角落,背靠著半截殘牆,看似在休息。趁無人注意,意念一動,一個舊麻袋出現在他腳邊,裡麵裝著二十斤品相不錯的棒子麵和五六斤有些蔫了的白蘿卜、土豆。
這些都是近期簽到所得,量大,來源好解釋,最適合用來投石問路。
他蹲下身,將麻袋口微微敞開,露出裡麵的東西,自己則低著頭,仿佛在打盹。
很快,一個穿著舊棉襖、縮著脖子的中年人悄無聲息地湊近,用腳尖碰了碰麻袋,壓低聲音:“兄弟,出什麼?啥價?”
趙四抬起眼皮,懶洋洋地道:“棒子麵,七毛五一斤。蘿卜土豆,一毛五一斤。主要換全國糧票,工業券也要,現金也行。”
這個價格比市場價略低,但比官方價格高不少,屬於黑市合理範圍。
中年人眼睛一亮,蹲下來抓起一把棒子麵看了看成色,又捏了捏土豆,顯然很滿意:“都要了,咋換?”
“十斤全國糧票,或者五張工業券,剩下的給現金。”趙四報出早就想好的方案。
中年人略一算計,利索地從懷裡掏出一個臟兮兮的小布包,抽出幾張票證,又數了幾張毛票,飛快地塞給趙四。趙四接過,手指一撚,核實數目無誤後,點了點頭。
中年人立刻扛起麻袋,如同幽靈般迅速消失在昏暗的巷道裡。
第一筆交易,乾淨利落。
趙四沒有停留,換了個位置,又如法炮製,分幾次出手了另外幾十斤棒子麵和十來個雞蛋,換回了不少全國糧票、幾張煤票和一部分現金。
整個過程不到半小時,他帶來的“幌子”物資便已清空,而係統空間裡那些占地方的粗糧雜菜也消耗了一小部分。換來的硬通貨則穩妥地收進了空間。
目的基本達到,趙四鬆了口氣,準備撤離。這地方終究不宜久留。
就在他轉身欲走時,眼角餘光瞥見他旁邊不遠處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蜷縮著一個身影。
那是一個須發皆白、滿臉褶皺的老者,穿著一件洗得發白、打了好幾個補丁的藏藍色舊長衫,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