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那道散發著腐朽氣息的關卡,道路兩旁不再是純粹的荒野。
稀疏的村落如同荒野上的瘡疤,零散分布著。
然而,這些村落映入眼簾的景象,卻比荒原更加刺目,更加沉重。
焦黑的斷壁殘垣隨處可見,許多房屋隻剩下幾根孤零零的,被煙火熏黑的柱子,無言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
未被焚毀的土坯茅屋也大多破敗不堪,屋頂漏著大洞,牆壁歪斜,用茅草和破布勉強堵著。
空氣中彌漫著煙灰,腐爛物和絕望混合的複雜氣味。
道路上,人流反而比荒野中更多了。
不再是袁大山他們這樣有明確目的地的隊伍,而是如同被驅趕的羊群,漫無目的,步履蹣跚的流民!
他們大多衣衫襤褸,形銷骨立,臉上蒙著一層厚厚的塵土,眼神空洞麻木,如同行屍走肉。
男人佝僂著背,拖著沉重的腳步;
女人抱著瘦骨嶙峋,哭都哭不出聲的嬰兒;
老人拄著樹枝,一步一挪;
還有更多半大的孩子,赤著腳,瞪著驚恐的大眼睛,在人群中茫然地穿梭,
尋找著任何可以果腹的東西——樹根、草籽,甚至泥土。
死寂。
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籠罩著這些遷徙的人群。
除了偶爾嬰兒微弱的啼哭和老人壓抑的咳嗽,幾乎聽不到人聲。
隻有無數雙腳踩在凍土上發出的沙沙聲,彙成一片絕望的背景音。
袁大山內心os:草!遊戲貼圖跟這比起來,簡直是小清新!這他娘才是真實的亂世人間!餓殍遍野,十室九空…)
隊伍的氣氛變得異常壓抑。
武二石不再罵罵咧咧,扛著大棒的手臂肌肉緊繃,眉頭緊鎖。
張三鐵也不再觀察什麼建築結構,眼神裡充滿了不忍和茫然。
柳如夢和李麗麗臉色發白,緊緊跟在白素雅身邊,仿佛需要汲取力量。
就連騎在矮馬上的瑤瑤,似乎也感受到了空氣中沉重的悲傷,把小臉深深埋在白素雅的鬥篷裡,小手緊緊抓著她的衣襟。
白素雅抱著瑤瑤的手臂收得更緊了。
她的臉色蒼白,清澈的眼眸裡不再是單純的憂慮,而是盈滿了深切的悲憫和難以言喻的痛苦。
她看著路邊一個蜷縮在破席子上,氣息奄奄的老婦人,
看著一個母親徒勞地試圖將乾癟的乳房塞進哭不出聲的嬰兒嘴裡,
看著那些孩子因長期饑餓而顯得異常碩大的眼睛…
她的心,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揪住,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就在這時,隊伍前方路邊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嚎,打破了沉重的死寂。
“娘!娘你醒醒啊!彆丟下狗兒!娘——!”
隻見一個約莫七八歲,瘦得像麻杆一樣的小男孩,正撲在一個倒在路邊的婦人身上,拚命搖晃著。
那婦人麵色青灰,嘴唇乾裂,雙目緊閉,任憑孩子如何哭喊,都毫無反應。
旁邊散落著一個破碗和幾根啃得乾乾淨淨的草根。
小男孩的哭嚎聲在寂靜的路上顯得格外淒厲無助。
白素雅的身體猛地一顫,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她抱著瑤瑤就要下馬。
“如夢姐,幫我抱下瑤瑤!”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和急迫。
柳如夢立刻上前接過瑤瑤。
白素雅跳下馬,不顧路上肮臟的泥土,快步跑到那對母子身邊,蹲下身。
“孩子,彆怕,讓姐姐看看。”
白素雅的聲音輕柔而顫抖,她伸出微涼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探向婦人的鼻息和脖頸。
觸手冰涼,脈搏全無。
白素雅的手僵住了,眼中瞬間蓄滿了淚水。
她看著那個哭得撕心裂肺,渾身臟汙的小男孩,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悲傷幾乎將她淹沒。
她救不了那個母親了。
袁大山內心os:琴琴…唉。)他默默地看著,沒有阻止。他知道白素雅的心有多軟。
白素雅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眼中的淚水。
她伸出顫抖的手,輕輕將小男孩摟進懷裡,用自己乾淨的鬥篷一角,擦拭著他臉上混合著泥土的淚水和鼻涕。
“不哭…不哭了…好孩子…”
她的聲音哽咽,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
“你娘…她累了,睡著了…去一個…沒有餓肚子的地方了…”
小男孩在她懷裡劇烈地抽泣著,小小的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白素雅抬起頭,目光投向袁大山,眼神裡充滿了懇求和悲傷。
袁大山讀懂了她的意思。
他微微頷首,對張三鐵使了個眼色。
張三鐵立刻會意,從隊伍攜帶的乾糧袋裡,拿出一塊用乾淨布包著的,嬰兒拳頭大小的粟米餅,默默遞了過去。
白素雅接過餅,小心地掰下一小塊,塞進小男孩手裡:
“來,孩子,吃點東西。吃了…就有力氣了…”
那小男孩聞到食物的香氣,哭聲戛然而止,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浮木,
一把搶過那小塊餅,狼吞虎咽地塞進嘴裡,噎得直翻白眼也舍不得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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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雅連忙解下水囊,小心地喂他喝了幾口水。
看著小男孩貪婪吞咽的模樣,白素雅眼中淚水再也抑製不住,無聲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