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吹過冀北大地,卷起黃葉塵土,也卷動著亂世中流離失所的人心。
一些奇異的消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常山、中山、趙國一帶的市井,驛站,乃至流民聚集的角落,悄然蕩開漣漪。
常山郡治,元氏縣城,簡陋酒肆。
幾個風塵仆仆的行商圍著一張油膩的方桌,就著劣酒和豆子低聲交談。
“聽說了嗎?黑山腳下,冒出來個‘潛淵城’!”一個瘦高商人壓低聲音。
“潛淵城?沒聽過,又是哪個豪強圈的地吧?”旁邊人嗤之以鼻。
“豪強?”瘦高商人搖搖頭,眼神帶著幾分敬畏,“聽說那城主姓袁,是個狠角色!原本也是流民頭子,帶著一幫泥腿子,硬是在巨鹿邊上宰了黃巾大將程遠誌!”
“程遠誌?!”眾人倒吸一口涼氣,程遠誌的名頭在這一帶可是凶名赫赫。
“還不止呢!”另一個臉上帶疤的商人接口,他剛從北邊過來,“前些日子,黑山賊張燕手下那個叫劉莽的,多橫啊!帶了二百多騎想去那潛淵城打秋風,結果你猜怎麼著?”
眾人豎起耳朵。
疤臉商人灌了口酒,咂咂嘴:
“連人家城門樓子都沒摸到!被人家依托那怪模怪樣帶棱角的城牆,一頓滾木礌石加箭雨,揍得哭爹喊娘!
“領頭的劉莽差點被床弩釘死!丟下幾十具屍體和戰馬,屁滾尿流地逃回山裡了!”
“嘶——這麼猛?!”眾人震驚。黑山賊的凶悍他們是知道的。
“何止猛!”瘦高商人補充道,“聽說那城修得古怪又結實,城裡人自己煉鐵打兵器,自己曬鹽!
“還收留流民開荒種地!規矩嚴明,稅賦極低!好些活不下去的,都往那邊跑呢!”
角落裡,一個沉默寡言,穿著破舊儒衫的中年人,默默放下了手中的粗陶碗,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他本是趙國一小吏,因得罪豪強被構陷,家破人亡,流落至此。
中山國邊境,流民聚集的破廟。
寒風從破窗灌入,吹得篝火明明滅滅。一群麵黃肌瘦的流民蜷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娘…我餓…冷…”一個瘦小的女孩蜷在老婦人懷裡,氣若遊絲。
老婦人絕望地摟緊孩子,淚水在溝壑縱橫的臉上乾涸。
“去…去南邊吧…”
角落裡,一個瘸腿的老兵忽然嘶啞地開口,他懷裡緊緊抱著半塊發硬的餅,“俺…俺有個遠房侄子,前些日子捎信來…說投奔了一個叫‘潛淵城’的地方…”
“潛淵城?”有人茫然。
“對!”老兵眼中燃起一絲微弱的希望火苗,“他說…那邊有高牆,不怕賊!有田種,隻要肯出力,就有糧吃!城主姓袁,仁義!
“還…還有位‘素雅仙子’,懂醫術,心善!救活了好多人!連…連鹽都是他們自己弄出來的!”
“自己弄鹽?!”流民們瞪大了眼睛,鹽可是比金子還金貴的東西!
“俺侄子說…日子雖苦,但…但有盼頭!”
老兵把半塊餅小心地掰開,遞給老婦人懷裡的女孩一小塊,“總比…凍死餓死強!俺…俺也去!”
老婦人看著女兒小口小口珍惜地舔著那點餅,又看看老兵眼中那點微光,死灰般的眼神裡,掙紮著透出一絲求生的渴望。
她抱緊女兒,顫巍巍地站起身:“走…我們也去…去潛淵城!”
趙國,一處豪強塢堡內。
堡主臉色陰沉地坐在鋪著獸皮的主位上,聽著下首家臣的彙報。
“…老爺,那潛淵城…已成氣候了!”
家臣聲音帶著憂慮,“程遠誌是他殺的,黑山劉莽被他打得大敗!方圓百裡內的流民,但凡有點力氣的,都往那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