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翊修坐在單人沙發上，指尖攥著一張揉得發皺的診斷書。
白紙黑字的“晚期”兩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指尖發麻。主治醫生的話還在耳邊打轉：“最多半年，好好休息，彆再勞心費神。”
他倒覺得沒什麼可惜的，畢竟這個世界還像沒有什麼東西值得他留下來。
他低頭看著手機裡剛擬定好的遺囑，屏幕光映在他眼底，沒什麼波瀾。
“先生，遺產分配方案我再跟您核對一遍？”
吳律師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您名下所有不動產、現金及證券，均指定由洛昭昭先生繼承。至於公司的股份，您持有的剩下的15，10劃歸洛先生，剩餘5……”
“不用核對了。”宮翊修打斷他，“10夠他一輩子衣食無憂，剩下的捐了吧。”
律師愣了愣，還是應下：“好的。隻是元菱軒先生和屈望榭先生那邊……他們昨天還問起您的身體，要不要跟他們提一句股份的事？”
“不必。”
宮翊修想起那兩個發小，元菱軒的科技公司早成了行業龍頭，屈望榭的投行版圖也擴到了海外，哪會缺他這幾分股份。
當初他們肯入股，不過是看在多年情誼上幫襯一把，如今他要走了，倒不必再用股份絆著他們。
掛了電話，房裡又恢複了寂靜。
宮翊修望著窗外，忽然覺得輕鬆。這算是補償吧——補償五年來的囚禁，補償用婚姻捆住他的自由。
以後洛昭昭不用再對著他這個“綁架犯”，可以重新做回洛家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少爺，挺好。
他甚至覺得，自己對洛昭昭的愛，早就在一次次的爭吵和冷漠裡燒光了。
去年洛昭昭拿著離婚協議，當著他的麵撕得粉碎，說“宮翊修，我就算死，也不會跟你過一天”時，他心臟像是被生生剜走一塊，從那以後，就再也熱不起來了。
“boss！不好了！”
門被猛地推開，助理小江氣喘籲籲地跑進來，額頭上全是汗，“洛先生……洛先生剛才出車禍了！”
宮翊修握著手機的手頓了頓，抬眼看向小江，語氣平靜得像在問“今天天氣怎麼樣”：“沒事吧？”
“沒、沒什麼大事！”小江愣了一下，才連忙回話，“交警說就是輕微追尾，洛先生頭部有點撞傷，已經送醫院檢查了，醫生說沒大礙。”
宮翊修“嗯”了一聲，低下頭繼續滑動手機屏幕，像是剛才聽到的隻是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小江站在原地，看著自家boss波瀾不驚的側臉，心裡卻泛著酸。
他跟著宮翊修五年，最清楚當初boss有多在意洛昭昭——洛昭昭感冒發燒，boss能推掉上億的合同守在床邊
洛昭昭隨口說一句想吃城南的點心，boss能讓司機開兩個小時車去買。
可自從去年那場激烈的爭吵後，boss像是變了個人，對洛昭昭的事，再也沒了從前的緊張。
可是他明白那哪是不緊張，分明是心死了。
小江看著宮翊修蒼白的臉色，終究沒敢再多說一句，輕輕帶上門退了出去。
病房裡隻剩下宮翊修一個人。他指尖停在手機裡洛昭昭的照片上——那是五年前洛昭昭剛搬進來時，被他硬拉著拍的，照片裡的人皺著眉，卻沒真的推開他。
宮翊修喉結動了動，把手機揣回口袋，重新拿起那張診斷書。也好，他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洛昭昭能早點自由，不用再等他走了才解脫。
隻是心臟某處，還是像被什麼東西輕輕蟄了一下，有點疼。但也隻是一下，很快就被無邊的麻木蓋了過去。
宮翊修去醫院那天，天是難得的晴。他沒讓司機來接，也沒聯係元菱軒和屈望榭，隻背著一個裝了幾件換洗衣物的帆布包，慢慢走在人行道上。
風裡帶著初秋的涼意，吹得路邊的梧桐葉沙沙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