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裡之遙,對於真武境修士而言,若禦空全力飛行,不過數日之功。但林燼並未選擇如此張揚的方式。暗影閣的觸角能伸到流雲山脈,難保不會在通往血戈荒原的路徑上設下更多眼線。他需要隱匿行蹤,如同潛入陰影的獵手,在抵達目標之前,儘可能避免打草驚蛇。
他選擇了地麵行進,依靠強悍的體魄和精妙的身法,穿梭於山林、峽穀與荒原之間。白日借助地形隱匿,夜晚則借著星光與陰影趕路。沿途,他不斷運轉歸墟燼道,吞噬著那些蘊含陰煞、死寂之氣的特殊材料,鞏固著真武境中期的修為,同時溫養著那幾枚初步煉成的“灰燼之眼”。
越往西北方向行進,天地間的景象便越發蒼涼。蔥鬱的山林逐漸被低矮的灌木和耐旱的棘草取代,天空呈現出一種乾燥的灰藍色,靈氣也變得相對稀薄且狂躁,遠不如流雲山脈那般溫潤。
十數日後,一片望不到邊際的、呈現出暗紅與赭褐色調的廣袤荒原,如同沉睡的巨獸,橫亙在林燼眼前。
血戈荒原!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鐵鏽與血腥混合的氣息,那是無數歲月以來,浸染了這片土地的殺戮與爭鬥所遺留的味道。狂風卷起砂礫,發出嗚咽般的呼嘯,吹拂著稀疏的、如同利劍般指向天空的枯草。遠處的地平線上,隱約可見一些巨大風蝕岩柱的輪廓,如同遠古巨人的墓碑。
根據從那探子記憶中獲取的零碎信息,以及購買的地圖玉簡標示,黑煞城就位於這片荒原的深處,一座名為“黑風山脈”的支脈邊緣。那是一座以混亂、血腥和地下交易聞名遐邇的罪惡之城,是三教九流、亡命之徒的聚集地,也是暗影閣在此區域的一個重要據點。
林燼站在荒原邊緣,赤金色的瞳孔掃過這片充滿蠻荒與殺機的土地。他能感覺到,這片荒原之下,似乎蘊藏著某種狂暴而古老的力量,與墜龍之淵的龍煞之氣有些類似,卻又更加混亂、駁雜,充滿了兵戈殺伐之意。
“龍煞殘脈……混雜了古戰場的血煞與怨念……”林燼心中明悟。難怪此地環境如此惡劣,卻能孕育出黑煞城這等所在。這種環境,對於修煉某些邪功或者煉體之術的修士而言,或許另有一番益處。
他沒有立刻深入荒原,而是尋了一處背風的岩壁,將一枚“灰燼之眼”悄然布置下來。這枚以幽冥鐵為基、銘刻了歸墟隱匿符文的小巧法器,如同一個無聲的哨兵,將他自身的一縷氣息與周圍環境完美融合,並持續掃描著方圓數裡內的能量波動。一旦有攜帶敵意或特定標記如暗影閣印記)的存在靠近,他便能第一時間感知。
做完這一切,他才如同一個真正的荒原旅人,邁步踏入了這片暗紅色的大地。
荒原之上,並非死寂。時常能看到一些適應了此地環境的凶猛妖獸,如皮毛暗紅、獠牙鋒利的“血狼”,以及能在砂礫中潛行、噴吐毒液的“沙蝰”。偶爾也能見到一些修士的身影,或是獨行的冒險者,或是三五成群的傭兵小隊,他們大多行色匆匆,眼神警惕,彼此之間保持著足夠的距離,充滿了不信任感。
林燼收斂氣息,將修為壓製在靈武境巔峰,混跡在這些行人之中,並不起眼。他一邊趕路,一邊留意著周圍的動靜,尤其是關於黑煞城和暗影閣的消息。
數日後,一座巍峨、猙獰的黑色巨城,出現在視野的儘頭。
黑煞城!
整座城池仿佛是由巨大的、未經打磨的黑色巨岩壘砌而成,城牆高聳,充滿了粗獷與蠻荒的氣息。城牆上布滿了各種兵器劈砍和能量轟擊留下的痕跡,一些地方甚至還能看到乾涸發黑的血跡。城門如同巨獸張開的血盆大口,上方用某種暗紅色的礦石鑲嵌出兩個猙獰的大字——黑煞!
城門口並無守衛盤查,進出的人流卻自發地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幾股。有衣著華麗、前呼後擁的宗門子弟或世家公子;有渾身煞氣、眼神凶悍的傭兵和冒險者;也有形單影隻、氣息晦澀的獨行客。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形的緊張與混亂法則,弱者在此,連呼吸都需要小心翼翼。
林燼混在人群中,步入了這座聞名遐邇的罪惡之城。
城內景象與城外如出一轍的混亂與喧囂。街道寬闊卻肮臟,兩側店鋪販賣的東西五花八門,從正規的丹藥法器,到明令禁止的禁藥、奴隸,乃至一些沾染著濃鬱死氣的、剛從古墓或戰場挖出的“冥器”,應有儘有。當街鬥毆、殺人越貨之事時有發生,隻要不波及太大範圍,似乎也無人理會。
“弱肉強食,赤裸裸的叢林法則……”林燼眼神平靜地掃過這一切。這種環境,對他而言並不陌生,甚至比秩序井然的青木城更讓他覺得自在。
他的首要目標,是找到暗影閣在此地的據點,並設法探知關於那個“肉身極強的重傷者”的確切消息。
根據常識,這類隱秘組織的情報據點,最有可能隱藏在魚龍混雜的酒館、賭坊或者拍賣行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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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沿著最混亂的一條主街緩步而行,神識如同無形的蛛網,細致地感知著周圍的一切。他特彆注意那些氣息陰冷、行蹤詭秘,或者身上帶有微弱精神印記類似之前追蹤他的那種)的人。
在一家名為“血泉”的巨大酒館門外,林燼停下了腳步。這家酒館人流量極大,進出之人三教九流,氣息混雜,正是打探消息和隱匿行蹤的好地方。而且,他敏銳地感知到,酒館深處,有幾道氣息格外陰冷晦澀,與那探子有幾分相似。
他沒有立刻進去,而是在對麵一家販賣妖獸材料的攤位前駐足,假裝挑選物品,實則暗中觀察。
就在這時,酒館內一陣騷動,幾名身著統一黑色勁裝、胸口繡著一個猙獰鬼頭圖案的壯漢,粗暴地推開人群,走了出來。為首一人臉上帶著一道猙獰的刀疤,氣息凶悍,達到了靈武境巔峰。
“滾開!都滾開!暗影閣辦事,閒雜人等回避!”刀疤臉不耐煩地吼道,聲音如同破鑼。
暗影閣!他們竟然如此明目張膽?
林燼眼神微眯,看來在這黑煞城,暗影閣的勢力比想象中還要龐大,行事也更為囂張。
隻見那幾名暗影閣成員徑直走向街道儘頭的一處小巷。片刻之後,他們押著一個被黑色鎖鏈捆縛、氣息萎靡、渾身是傷的大漢走了出來。那大漢身材魁梧,肌肉虯結,即便重傷垂死,眉宇間依舊帶著一股不屈的悍勇之氣。
“是‘暴熊’石猛!他竟然被暗影閣抓了!”
“嘖嘖,聽說他上次在荒原深處發現了一處古修洞府,得了件寶貝,看來是懷璧其罪啊……”
“暗影閣盯上的人,有幾個能有好下場?可惜了這條漢子……”
周圍傳來一陣低低的議論聲,大多帶著幸災樂禍或是事不關己的冷漠。
林燼的目光落在那名為石猛的大漢身上,心中卻是一動。此人的肉身強度,確實遠超同階,雖然比不上疤臉大叔那經過磐石武魄千錘百煉的體魄,但也相去不遠了。暗影閣抓捕肉身強大的重傷者……難道是為了……
他強壓下立刻出手的衝動。此刻敵情不明,貿然行動不僅救不了人,反而會暴露自己,打草驚蛇。
他看著那幾名暗影閣成員押著石猛,消失在街道的另一頭,方向似乎是通往城西。
默默記下這個方向,林燼轉身,步入了那家名為“血泉”的酒館。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關於暗影閣在黑煞城的據點位置,關於他們抓捕這些強者的真正目的,以及……關於一個月前,那個在血戈荒原附近被捕獲的“肉身極強的重傷者”的最終下落。
昏暗而喧囂的酒館內,彌漫著劣質酒水、汗液和血腥混合的刺鼻氣味。林燼在一個角落坐下,點了一杯最普通的烈酒,神識如同最耐心的獵人,開始捕捉著每一絲可能有用的信息。
獵殺,已然開始。而獵物與獵人的角色,在這混亂的黑煞城中,隨時都可能互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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