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潮的嘶吼與濁氣翻湧的悶響,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纏繞著碎骨營的每一個角落。然而,營地中央那扭曲的灰白光幕之內,卻是另一番令人窒息的死寂。
疤臉抱著氣息微弱如風中殘燭的嬰兒“燼”,背靠著冰冷粗糙的星艦金屬殘骸。他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血腥和濁氣的腥味,每一次呼氣都噴吐著憤怒的白霧。骨刀拄地,支撐著他疲憊欲倒的身體。小雀和苦蒲婆婆緊緊依偎在阿石身邊,阿石躺在冰冷的土地上,胸口的灰黑色腐蝕痕跡在微弱的光線下顯得更加猙獰,每一次艱難的呼吸都伴隨著痛苦的呻吟和嘴角溢出的黑血。光幕外,魔潮的陰影在濁氣中翻騰,嘶吼聲近在咫尺,但更令人心寒的,是光幕內那一雙雙投射而來的、混合著恐懼、憎惡、貪婪和一絲幸災樂禍的眼神。
聖骸緩緩向前踱了一步。他依舊裹在寬大的黑袍裡,兜帽的陰影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個乾癟、毫無血色的下巴。他手中那根扭曲的骨杖輕輕頓地,杖頭鑲嵌的暗紅晶石散發著不祥的微光,與籠罩眾人的灰白光幕同源,帶著一種令人靈魂深處都感到粘膩冰冷的秩序殘毒氣息。
“看吧,疤臉。”聖骸的聲音低沉沙啞,如同砂紙摩擦朽木,穿透光幕內外的嘈雜,清晰地鑽進每個人的耳朵,“災星所至,魔禍相隨!這無邊的濁氣魔潮,便是天道降下的怒火!是淨化這汙濁孽種的雷霆!”他猛地抬高骨杖,指向疤臉懷中那小小的繈褓,“你庇護災星,便是與天道為敵,將整個碎骨營拖入萬劫不複的深淵!昨夜慘死的亡魂,今日魔潮的肆虐,皆因你一念之私!”
他身後的信徒們,如同被操控的木偶,立刻爆發出狂熱的附和:
“聖骸大人說得對!都是那個災星!”
“把他交出去!獻祭給聖骸大人淨化!”
“疤臉是災星的幫凶!也該一起淨化!”
毒鷲捂著依舊隱隱作痛的頭,怨毒地盯著嬰兒,也尖聲叫道:“疤臉!你害死了阿石!還想害死我們所有人嗎?把他交出來!”他指著昏迷的阿石,阿石胸口的灰黑腐蝕在聖骸邪異氣息的引動下,似乎蔓延得更快了一絲,讓他痛苦地蜷縮起來。
恐慌如同瘟疫,在光幕內那些原本就搖擺不定的流民中迅速蔓延。看著光幕外洶湧的魔潮,聽著聖骸充滿蠱惑的“天罰”言論,再看著阿石那恐怖的傷口,許多人眼中的猶豫被恐懼徹底吞噬。
“疤臉…把…把孩子給聖骸大人吧…”
“是啊,我們不想死…”
“求求你了,疤臉…”
哀求聲、指責聲、聖骸信徒的狂叫,混雜著魔潮的嘶吼,形成一股巨大的壓力,狠狠擠壓著疤臉和他身邊僅存的幾個人。小雀緊緊抱著苦蒲婆婆的胳膊,小臉煞白,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葉子,但她看著疤臉懷中嬰兒的眼神,卻充滿了倔強的不信。
疤臉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如同受傷的孤狼,狠狠掃過那些哀求的、指責的臉,最後死死釘在聖骸身上。他胸膛劇烈起伏,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極致的憤怒!
“放你娘的屁!”疤臉猛地爆出一聲粗糲的怒吼,聲音壓過了所有嘈雜,“魔潮是崩界原法則混亂所致!跟一個剛出生的孩子有什麼關係?!阿石的傷,是被毒鷲那雜種的邪術打傷的!你們眼瞎了嗎?!”
他猛地踏前一步,逼近光幕,骨刀指向聖骸:“倒是你!聖骸!裝神弄鬼!你那狗屁光幕,吸的是大家的精血和恐懼吧?!你口口聲聲天道淨化,用的卻是跟神殿爪牙一樣的汙穢力量!你才是真正的災禍之源!”
疤臉的話像一把刀子,撕開了聖骸精心營造的恐懼氛圍。光幕內,一些流民的眼神閃爍起來,看向聖骸的目光中多了一絲懷疑。
聖骸兜帽下的陰影似乎波動了一下。他乾枯的手指微微收緊骨杖,聲音卻依舊冰冷平穩,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判意味:“冥頑不靈!被災星蠱惑至深!你已被邪異侵蝕,無可救藥!”他不再理會疤臉,轉而麵對所有流民,骨杖上的暗紅晶石光芒微微閃爍,聲音帶著更強的蠱惑力:“天道昭昭!淨化不容置疑!獻上災星,吾以聖骸之名,引天道之力庇護,必能驅散魔潮,保爾等平安!”
“獻祭災星!”
“聖骸大人庇護我們!”
信徒們再次狂熱呼喊,帶動著更多恐懼的流民也跟著叫嚷起來。氣氛再次劍拔弩張,毒鷲和他的爪牙眼神凶狠地向前逼近光幕邊緣,隻等聖骸一聲令下,就要衝出來搶奪嬰兒。
小雀急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她突然衝到光幕前,對著裡麵的流民哭喊:“不是的!他不是災星!昨天夜裡!是那個小娃娃!是他…是他吸走了好多好多濁氣!擋住了怪物!疤臉叔和阿石哥才能活下來!你們沒看見嗎?!”
苦蒲婆婆也顫巍巍地站直身體,老淚縱橫:“老婆子我…用命擔保!那娃娃身上…有光!是暖的!是護著人的光啊!跟聖骸大人的…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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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雀和苦蒲婆婆的哭喊,讓狂熱的聲浪為之一滯。昨夜那匪夷所思的景象,確實有不少人瞥見。那鯨吞濁氣、瞬間清空一片劣魔的場景,太過震撼。
聖骸冷哼一聲:“邪魔外道,吞噬汙穢壯大己身,正是其邪惡本相!那不過是災星引動魔潮、又假意吞噬以蠱惑人心的伎倆!昨夜短暫的喘息,換來的是今日更大的災禍!這便是明證!”他巧舌如簧,輕易將守護扭曲為更大的陰謀。
流民們剛剛升起的一絲疑慮,又被更深沉的恐懼壓了下去。是啊,昨夜是安全了一會兒,可今天魔潮更猛了!難道真是那災星在搞鬼?
疤臉看著聖骸那顛倒黑白的嘴臉,看著光幕內一張張被恐懼扭曲的臉,看著懷中嬰兒越來越微弱的氣息,一股悲憤和決絕湧上心頭。他知道,再多的言語在聖骸的蠱惑和眾人的恐懼麵前都蒼白無力。他需要一個證明!一個能刺穿謊言、點燃希望的證明!
他低頭,看著嬰兒蒼白的小臉,看著他心口那被破舊繈褓掩蓋的位置。昨夜那溫暖的赤灰色光芒,那驅散冰冷侵蝕的守護之力…那是他唯一的希望!
“好!你們要看證據?!”疤臉猛地抬起頭,眼中燃燒著孤注一擲的火焰,“老子給你們看!”
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疤臉猛地扯開了嬰兒胸前的繈褓!露出了嬰兒瘦小單薄的胸膛。後心那可怕的銀黑色烙印依舊觸目驚心,但此刻,疤臉的目光死死鎖定了嬰兒心口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