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洞內,篝火的光芒跳躍著,在嶙峋的岩壁上投下搖曳的影子,將眾人的疲憊與劫後餘生的慶幸映照得格外清晰。焦糊、血腥與草藥的混合氣息尚未散儘,卻已不再刺鼻,反而帶上了一絲……安寧的味道。
苦蒲婆婆靠在冰冷的岩壁上,沉沉地睡著了,枯槁的臉上帶著深深的疲憊。疤臉也閉目養神,胸膛微微起伏,抓緊這難得的休息恢複體力。小雀則跪坐在木墩身邊,用濕布小心翼翼地擦拭著他滾燙的額頭。木墩依舊昏迷,但呼吸比之前平穩了一些,被苦蒲婆婆以近乎酷烈手段清理過的傷口,在厚厚草藥和布條的包裹下,不再滲出汙穢,高燒似乎也退下去少許。生的希望,如同岩洞中的篝火,雖然微弱,卻頑強地燃燒著。
而在那塊平坦的岩石上,嬰兒“燼”沐浴在從洞頂裂縫垂落的、唯一一束清亮銀白的月華之中。
這束月光,如同天地的恩賜,純淨得不含一絲雜質,穿透了葬古淵上空常年不散的濁氣陰霾,精準地灑落在他小小的身軀上。他依舊在沉睡,赤金色的眼瞼閉合著,長長的睫毛在月華下投下淡淡的陰影。眉心處那點薪火的微芒,不再是之前穩定卻略顯沉寂的明滅,而是在月華的浸潤下,仿佛被注入了靈動的活力,如同初生的星辰般,以一種柔和而富有韻律的節奏,輕輕閃爍著。
每一次閃爍,都帶起一絲極其微弱、卻無比精純的暖意,無聲地擴散開來。這股暖意並不熾熱,卻帶著一種滌蕩汙穢、安撫靈魂的奇異力量,悄然中和著岩洞內殘留的負麵氣息,甚至讓篝火的煙氣都似乎變得純淨了幾分。
小雀離得最近,她清晰地感受到,當那薪火微芒在月華下閃爍時,自己心中因阿石和木墩受傷而積壓的悲痛與恐懼,仿佛被一隻溫暖的手輕柔地撫平,變得平靜而充滿希望。她看向嬰兒的目光,充滿了純粹的感激和溫柔。
就在這時!
嬰兒“燼”那沐浴在月華中的小小身體,似乎極其輕微地震動了一下!並非之前的痛苦痙攣,而是一種……仿佛某種沉睡的“開關”被月光悄然觸動的……本能悸動!
嗡——!!!
一股無形的、源自他混沌道體最深處、被月華引動的微妙波動,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以他為中心,輕柔地擴散開來!
這一次,並非意誌的宣告,也非力量的爆發,而是一種更接近於……本能的牽引!一種對天地間至純能量的……無意識共鳴!
伴隨著這股波動——
洞頂那道垂落月華的細小裂縫,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微微撐開了一絲!原本一束的月光,瞬間變得更加明亮、更加粗壯!如同銀色的匹練,將嬰兒“燼”整個籠罩其中!
更令人驚異的是,那純淨的月華光芒,在觸碰到嬰兒眉心薪火微芒的刹那,仿佛被點燃、被轉化!一絲絲精純無比的月華菁粹,如同最溫柔的溪流,被薪火微芒輕柔地吸收、引導,沿著他小小的經脈,緩緩流淌!
這流淌並非無序!月華菁粹所過之處:
1.後心那道被新生的淡粉色肉芽覆蓋的法則之傷,殘餘的冰冷刺痛感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退去!傷口深處那蟄伏的秩序殘毒,似乎被這股純淨的能量衝刷、壓製,陷入了更深沉的沉寂。肉芽的生長速度,似乎加快了一分。
2.他體內因之前透支而殘留的細微疲憊和創傷,在這股溫和卻精純的月華滋養下,如同乾涸的土地得到甘霖滋潤,迅速彌合、恢複。
3.眉心那點薪火的微芒,在吸收了月華菁粹後,光芒變得更加溫潤內斂,閃爍的韻律也愈發穩定和諧。一絲極其純淨、清涼的氣息,開始融入那溫暖的薪火本源之中,仿佛為其增添了新的特質。
整個岩洞,仿佛都被這奇異的景象籠罩在一層靜謐而神聖的氛圍中。篝火的光芒在月華下顯得黯淡,空氣清新得如同雨後山林。連沉睡的苦蒲婆婆緊鎖的眉頭都舒展了些許。
小雀看得呆了,忘記了手中的動作。疤臉也被這奇異的能量波動驚醒,獨眼睜開,震驚地看著沐浴在銀色光柱中、如同月下精靈般的嬰兒。
不知過了多久,當洞頂的月輪悄然偏移,那道被撐開一絲的裂縫緩緩複原,粗壯的月華匹練重新變回最初纖細的一束時。
沐浴在月華中的嬰兒“燼”,赤金色的眼瞼……極其緩慢地……睜開了。
這一次的睜眼,與之前在腐葉林中那充滿疲憊、冰冷與意誌的初睜截然不同!
那雙赤金色的瞳孔中,少了幾分沉重的滄桑,多了幾分……初生般的懵懂與好奇!仿佛剛剛從一場漫長而深沉的修複性睡眠中真正蘇醒,第一次清晰地感知到這個世界。
他的目光有些茫然,緩緩地移動著,帶著一絲新生的純淨,好奇地打量著跳躍的篝火光芒,打量著嶙峋的岩壁,打量著洞頂垂落的月華光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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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那純淨得不含一絲雜質的目光,落在了離他最近、正呆呆看著他的小雀臉上。
四目相對。
小雀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她從那雙赤金色的眸子裡,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看到了篝火的跳躍,看到了月華的清冷,更看到了一種……讓她心靈為之寧靜的純粹。
嬰兒“燼”小小的嘴巴,微微張開,似乎想發出什麼聲音。他的喉嚨輕輕動了動,嘗試著調動這具新生軀體最基本的功能。
“呃…啊…”
一個極其微弱、帶著新生稚嫩和些許乾澀的……單音節,如同初春融化的第一滴雪水,輕輕地、試探性地……從他喉嚨裡流淌出來。
這聲音很輕,卻如同驚雷般在寂靜的岩洞中響起!
疤臉猛地坐直了身體!
苦蒲婆婆也被驚醒,茫然地睜開眼睛!
小雀更是捂住了嘴,眼中瞬間湧上難以置信的驚喜淚水!
他……說話了?!
嬰兒“燼”似乎對自己能發出聲音也感到一絲新奇。他赤金色的瞳孔微微轉動,帶著初生般的好奇,再次嘗試著,小嘴開合:
“啊…光…”
這一次,聲音稍微清晰了一點點,帶著一種懵懂的指向性。他那小小的、帶著嬰兒肥的手指,無意識地、輕輕地……指向了洞頂垂落的那束清冷月華。
岩洞內一片死寂。隻有篝火的劈啪聲,和那束靜靜流淌的月光。
新生的紀元,在葬古淵邊緣這座冰冷的岩洞中,於月華之下,聽到了屬於它的……第一聲啼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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