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堅硬、帶著死亡滑膩觸感的骸骨地麵,透過殘破的衣物刺入肌膚。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腐朽氣息,混雜著古老血液乾涸後的鐵鏽腥氣,如同實質般灌入鼻腔,直衝腦髓。
“咳…咳咳…”林燼掙紮著撐起上半身,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後背那被聖骸指尖擦中的部位,冰冷的秩序殘毒如同跗骨之蛆,瘋狂侵蝕著他的血肉和焚燼源炁。劇痛如同無數冰錐在體內攪動,讓他眼前陣陣發黑。心口的薪火雖然黯淡,卻頑強地燃燒著,竭力對抗著這股來自更高位階的惡毒力量。
阿妹幾乎是同時翻身坐起,古銅色的皮膚在鉛灰色的天幕下泛著冷硬的光澤。她第一時間看向懷中的小雀,確認那小小的身體呼吸雖然微弱卻平穩,眉心那一點微弱的銀色空間光點如同風中殘燭,卻倔強地亮著,這才鬆了口氣。她沉靜的目光掃過四周,那永恒死寂、骸骨鋪就的絕望大地讓她眉頭緊鎖。
石嶽發出一聲悶哼,他那新生的右臂骨芽在摔落時似乎受到了擠壓,傳來鑽心的疼痛。但他咬著牙,僅存的左手撐地,磐石武魄的氣息本能地湧動,試圖在這片死亡之地汲取一絲穩固的力量。疤臉掙紮著爬起,雙臂新生的粉嫩皮肉在腐朽氣息的侵蝕下微微刺痛,塌陷過的胸膛傳來陣陣隱痛,他喘息著,警惕地環顧四周。
死寂。絕對的死寂,比聲音本身更令人心悸。
隻有腳下無數巨大骸骨縫隙間,粘稠的青灰色腐朽膿液緩緩流淌,發出令人牙酸的“咕嘟…咕嘟…”聲。這聲音,是這片死亡國度唯一的背景音。然而,更深處,一種若有若無、仿佛來自億萬骸骨深處的低語,如同蚊蚋般鑽進所有人的耳膜,又像是直接回響在靈魂深處。那低語混亂、模糊,充斥著無儘的痛苦、不甘、怨恨以及對徹底腐朽的麻木渴望,形成一股無形的精神壓力,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萬骸之巢…”林燼嘶啞的聲音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赤金色的瞳孔掃過鉛灰色的蒼穹,無儘的骸骨丘陵,以及那流淌著死亡膿液的大地,“葬古淵的…核心墳場。”
他攤開左手,掌心那米粒大小的星辰靈光已然黯淡如死灰,仿佛最後一絲力量也在穿越空間壁壘時耗儘。但靈魂深處,那幅由光繭主人最後意誌烙印的“星穹引路圖”,卻頑強地散發著微弱卻清晰的指引光芒。光芒指向的方向,正是這片骸骨大地深處,那最為黑暗、腐朽氣息最為濃鬱的深淵——葬古之心!
“前輩…指引…葬古之心…”林燼咬牙,試圖調動焚燼源炁壓製後背的侵蝕。灰色的源炁與冰冷的秩序殘毒激烈衝突,發出細微的嗤嗤聲,劇痛讓他額角青筋暴跳。他看向阿妹懷中昏迷的小雀,“小雀…必須儘快…她的道種…”
阿妹沉重點頭,她能感覺到小雀眉心那點銀光極其脆弱,仿佛隨時會被這片天地的腐朽死氣壓滅。石嶽和疤臉也掙紮著站起,臉上帶著劫後餘生的疲憊和麵對新絕境的凝重。
“走!”林燼強忍劇痛,率先邁步。晶體化的右腳踏在冰冷的巨獸腿骨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每一步落下,腳下骸骨傳來的腐朽、破滅、死亡氣息便如同嗅到血腥的鯊魚,瘋狂地向他體內鑽來!
然而,就在這股足以讓尋常修士瞬間生機斷絕、化為枯骨的腐朽死氣湧入林燼體內的刹那——
嗡!沉寂在林燼丹田深處,那由灰焰凝結、核心已隱隱呈現灰色結晶形態的【歸墟之種】武魄,驟然蘇醒!如同久旱逢甘霖的凶獸!
一股無法形容的貪婪吞噬之力,猛地從歸墟之種的核心爆發!那些湧入林燼體內的、足以腐蝕聖武境強者的腐朽死氣,甚至包括他後背正在瘋狂侵蝕的聖骸秩序殘毒,都在這股恐怖的吸力下,如同百川歸海,被瘋狂地扯向丹田!
“呃——!”林燼身體猛地一僵,臉上瞬間血色褪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詭異的灰敗!前所未有的劇痛席卷全身!這劇痛並非來自腐朽死氣的侵蝕,而是源於歸墟之種那近乎野蠻的吞噬!
歸墟之種如同一個無底的黑洞,貪婪地吞噬著湧入的腐朽破滅之力。那些蘊含在腐朽死氣中的、屬於無數上古巨獸神魔隕落後的怨念、不甘、絕望等負麵精神衝擊,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狠狠紮入林燼的靈魂!同時,聖骸秩序殘毒中蘊含的冰冷、扭曲、抹殺一切的規則意誌,也化作最鋒利的冰刃,切割著他的武道本源!
這雙重衝擊,比在葬骨荒原吸收戰場煞氣時強烈了何止百倍!
林燼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皮膚表麵青灰色的死氣和冰冷的秩序黑氣交替浮現,眼耳口鼻中甚至滲出了絲絲灰黑色的血液!他的意識在怨毒的低語和冰冷的規則碾壓下,如同怒海中的扁舟,隨時可能傾覆!
“林燼!”石嶽和阿妹同時驚呼,想要上前。
“彆…過來!”林燼從牙縫裡擠出聲音,赤金色的瞳孔因為劇痛而布滿血絲,眼神卻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火焰,“我…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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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絕境,也是前所未有的機遇!這片萬骸之巢,對於其他生靈是絕對的死地,但對於能吞噬終焉之力的歸墟之種而言,卻是蘊藏著無儘“養料”的寶庫!隻要能扛住這吞噬過程中的精神反噬和能量衝擊,他的力量將迎來爆炸性的增長!
“給我…吞!”林燼在心中發出無聲的咆哮!心口的薪火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股源自意誌深處、曆經血獄磨礪、深淵掙紮而淬煉出的不滅意誌,如同定海神針般轟然降臨,強行鎮壓住靈魂的劇痛與混亂!
焚燼源炁在經脈中瘋狂運轉,不再是抵抗,而是主動引導、配合歸墟之種的吞噬!將那些狂暴湧入的腐朽死氣、秩序殘毒,儘可能快地納入武魄的轉化體係!
嗤嗤嗤——!林燼身體周圍的空氣劇烈扭曲,肉眼可見的灰黑色氣流漩渦般向他彙聚!腳下那巨大的骸骨,以他為中心,青灰色的色澤迅速黯淡、乾枯,最後“哢嚓”一聲碎裂成灰白的粉末!磅礴的腐朽死氣被強行抽離!
他後背那處被聖骸侵蝕的傷口,原本頑固蔓延的冰冷黑氣,此刻也被歸墟之種強大的吸力拉扯,如同陷入泥潭的毒蛇,不甘地扭曲著,一絲絲被強行剝離、吞噬!傷口的劇痛在加劇,但那股深入骨髓的冰冷惡毒感,卻在緩慢地減弱!
歸墟之種核心的灰色結晶,在吞噬了海量的腐朽死氣和一絲聖骸秩序殘毒後,驟然亮起!灰蒙蒙的光芒穿透林燼的丹田,映照在他的體表。結晶內部,仿佛有無數的塵埃在高速旋轉、碰撞、湮滅,又從中誕生出更加精純、更加凝練的灰燼源炁!
這新生的灰燼源炁,色澤更深沉,近乎墨黑,卻帶著一種令空間都微微扭曲的恐怖湮滅氣息!它一出現,便在林燼的意誌引導下,如同決堤的洪流,狠狠衝刷向後背的侵蝕傷口!
嗤——!!!如同冷水潑入滾油!墨黑色的新生灰燼源炁與冰冷的秩序殘毒劇烈衝突、湮滅!這一次,不再是僵持!蘊含了萬骸之巢本源腐朽死氣、並初步融合了一絲秩序殘毒特性的新生灰燼源炁,展現出了對同源異種力量的恐怖侵蝕力!
聖骸的秩序殘毒,如同遇到了天敵克星,被墨黑色的灰燼源炁迅速分解、吞噬、同化!傷口處那頑固的冰冷黑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退散!
“噗!”林燼再次噴出一口鮮血,這口血卻不再是灰黑,而是帶著灼熱氣息的暗紅!他後背那猙獰的傷口,在秩序殘毒被驅散的瞬間,血肉開始飛速蠕動、愈合!雖然新生的皮肉依舊脆弱,但那致命的侵蝕之力,已被強行壓製、祛除了大半!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伴隨著劇烈的虛弱感,同時湧遍全身!
他成功了!在萬骸之巢這絕死之地,以意誌為薪,點燃歸墟之種,強行吞噬煉化了此地的本源死氣,甚至初步磨滅了一絲聖骸的秩序殘毒!歸墟之種核心的結晶更加凝實,新生的墨黑灰燼源炁在經脈中奔騰咆哮,帶著寂滅萬物的氣息!
林燼緩緩直起身,雖然臉色依舊蒼白,氣息還有些不穩,但那雙赤金色的瞳孔卻亮得驚人,仿佛有焚世的灰焰在其中燃燒。他周身彌漫著一層若有若無的墨黑色光暈,腳下的骸骨無聲地化為齏粉,仿佛連這片死亡之地本身,都在畏懼他體內新生的力量。
“走!”林燼的聲音依舊嘶啞,卻多了一份斬釘截鐵的冰冷與力量,“這裡的腐朽,是我們的路!”
他再次看向葬古之心方向,靈魂深處的星圖光芒似乎都因他體內新生力量的共鳴而明亮了一絲。他率先邁步,這一次,腳步沉穩有力,每一步踏出,腳下骸骨的腐朽氣息便如潮水般湧入他體內,化作歸墟之種的養分,滋養著那墨黑色的、名為“燼”的力量。
石嶽、阿妹、疤臉看著林燼身上發生的變化,眼中都閃過一絲震撼。那墨黑色的源炁氣息,讓他們本能地感到心悸,卻也看到了在這絕境中生存下去的希望。
阿妹抱緊小雀,石嶽握緊僅存的拳頭,疤臉深吸一口腐朽的空氣,緊隨林燼之後,踏入了這片由無儘骸骨鋪就的、通往最終答案的腐朽之路。骸骨的低語依舊在靈魂深處縈繞,但此刻,卻仿佛成了為歸墟行者奏響的、通往終焉與新生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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