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了足足一整天。
步履不停。
避開無數猛獸巢穴。
漸漸靠近大黑山的外圍。
天色徹底暗了下來,氣溫驟降。
林間的風不再是白日裡的溫和。
刺骨的寒意,從甲胄的縫隙裡鑽進去,刮得人生疼。
林玄腳步依舊穩健,呼吸綿長,身上隻冒著一層薄薄的熱氣。
但身後的慕紫凝,卻已經有些跟不上了。
她的嘴唇凍得發紫,呼出的每一口氣都化作濃重的白霧。
臉色也蒼白得嚇人。
身體在銀甲之下控製不住地瑟瑟發抖,每一步都走得極為艱難。
但卻一聲沒吭。
硬是勉強跟上林玄的腳步。
“喂,還能走嗎?”
林玄停下腳步,回頭看她。
“能。”
一個字從她齒間擠出,帶著輕微的顫音。
林玄白了她一眼。
這個女人,簡直是把強種倆字刻在骨子裡的。
他沒再多問,隻是掃視了一圈四周。
很快,便找到了一處背風的山坡凹陷處。
“今天到這兒吧。”
他丟下一句,自顧自地走了過去,將背上的行囊卸下。
慕紫凝沒有反駁,沉默地跟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身體接觸到冰冷石頭的瞬間,她猛地打了個寒顫。
整個人都縮了起來。
林玄沒理會她,轉身走入附近的林子裡。
片刻後,抱著一大捆乾燥的枯枝敗葉回來。
清理出一片空地,用燧石生起篝火。
火苗舔舐著乾柴,發出“劈啪”的輕響,驅散了周圍些許寒意。
慕紫凝幾乎是本能地伸出雙手,想要湊到火堆邊。
林玄趕緊伸手攔住。
“不想這雙手廢掉,就彆靠這麼近。”
林玄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
慕紫凝的動作僵住了。
她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
那雙手,已經凍得青紫,毫無知覺。
瞬間腦海中想起父兄曾經的教誨。
“凝兒,記住,人凍得狠了,千萬不能直接烤火,血氣一衝,手腳就壞了,神仙難救。”
這麼簡單的道理,自己怎麼就忘了。
是被凍昏了頭嗎?
她心中一陣後怕,緩緩收回了手。
她想學著記憶中父兄教的樣子,自己搓手,讓血脈活絡起來。
可那雙手僵硬得如同兩塊木頭,連彎曲手指都做不到,更彆說用力摩擦。
一種無力感湧上心頭。
就在這時。
一雙寬大而粗糙的手掌,覆蓋在了她的手背上。
很溫暖。
林玄不知何時蹲在了她的麵前,雙手包裹住她冰冷的手,開始用力地搓動摩擦。
他的掌心布滿老繭,磨在她的手背上,有些粗糲。
一股穩定而持續的熱量,順著皮膚,一點點滲透進去。
先是刺骨的癢,然後是針紮般的疼。
慕紫凝咬著牙,一聲不吭。
她能感覺到,僵硬的指關節,正在一點點變得柔軟,冰冷的血液,也開始重新在血管裡流動。
許久。
她的手指,終於恢複了知覺,能微微蜷縮了。
“謝謝。”
她的聲音細若蚊聲。
林玄壓根沒聽見,鬆開手,起身拿起一口鐵壺。
抓了一把乾淨的積雪扔進壺裡,架在火上。
等雪水融化燒開。
從行囊裡摸出一塊用油紙包好的臘肉,切下幾片,丟進壺裡。
很快,一股濃鬱的肉香混合著油脂的香氣,在寒冷的空氣中彌漫開來。
壺裡的湯水,也變成了誘人的乳白色。
他遞給慕紫凝。
“喝。”
自從複刻了蘇晴的烹飪技能。
這還是林玄第一次下廚。
雖然沒什麼配料。
但是有係統的加持,即便是一口熱湯,也能加速體力恢複。
慕紫凝接過溫熱的碗,肉湯的香氣鑽入鼻腔,讓她凍僵的五臟六腑都開始蘇醒。
她小口地喝了一口。
一股暖流,瞬間從喉嚨湧入胃裡,然後迅速擴散至四肢百骸。
深入骨髓的寒氣,被這股暖流瞬間衝散。
身體的疲憊,也消解了大半。
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慕紫凝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她驚奇地看著手中的湯碗,。
是錯覺嗎?
這鐵壺裡的肉湯,怎麼比吃了補藥還見效快?
她又抬頭看向篝火對麵那個男人的身影
火焰跳動,將他的輪廓勾勒得有些模糊。
這一刻。
這道身影,似乎與記憶深處,父兄的身影,漸漸重合。
往日在軍中行軍,每當她又冷又累的時候,哥哥也總是會想辦法給她弄來一口熱湯。
然後,坐在篝火邊,笑著問她想聽什麼故事。
北蠻極北之地,永不消散的長生天光;東海之濱,漁民口中如山嶽般巨大的海獸、變幻莫測的海市蜃樓;西域大漠,苦行僧所說遍地黃金琉璃的極樂聖地;南疆深處藏著無數天材地寶的十萬大山……
哥哥的見聞,廣博而新奇。
每一次,都聽得她對這個廣闊的天下,心向往之。
“哥,你給我講個故事吧……”
一句話,下意識地就從她嘴邊溜了出來。
話一出口,她整個人都僵住了。
哥哥……
哥哥已經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