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歡節裡吵得厲害,音樂聲、笑聲、各種設備的運行聲混在一起,往腦子裡鑽。
林默拉著林曉,隨著人流往前走,目光警惕地掃過那些戴著統一微笑麵具的工作人員。
這些家夥,動作標準得像是流水線上下來的,臉上那假笑麵具看得人心裡發毛。
“哥,他們裡麵……好像是空的。”林曉挨著他,聲音有點發顫,“感覺不到什麼東西,就隻有一層薄薄的、被設定好的‘高興’。”
林默嗯了一聲,心裡更沉。連曉曉都幾乎感覺不到情緒,這麵具和這裡的氛圍,邪門得很。
他們的目標很明確,就是那個號稱能讓人“美夢成真”的核心項目——一個被裝飾得花裡胡哨、排著長隊的大帳篷,門口閃著“美夢成真屋”幾個霓虹大字。
排了十幾分鐘的隊,終於輪到他們。
撩開厚重的門簾進去,光線瞬間暗了下來,隻有一些幽藍和暖黃的光帶在地麵和牆壁上勾勒出路徑。空氣裡飄著一股淡淡的、有點像茉莉又有點甜膩的香氣。
“請隨意選擇舒適的位置坐下,放鬆身心,美夢即將開始……”一個機械合成的女聲在房間裡回蕩。
帳篷內部比想象中寬敞,散落著一些看起來就很柔軟的懶人沙發和墊子。已經有不少遊客癱在上麵,臉上帶著恍惚而滿足的微笑,眼神直勾勾地望著空處,像是看到了什麼極好的東西。
林默和林曉對視一眼,找了個靠邊的位置坐下。
他剛坐穩,就感覺那香氣似乎更濃了點,耳邊那機械女聲還在用某種特定的節奏說著放鬆引導語。
不對勁。
這不僅僅是環境營造,有一股極其隱蔽的精神波動,像無數條細小的觸須,正試圖鑽透他的意識防禦。
他集中精神抵抗,同時看向旁邊的林曉。
隻見林曉身體微微放鬆,眼神已經開始有些迷離,小聲喃喃:“哥……這裡……好像挺舒服的……”
糟了!曉曉共情能力強,對情緒和精神影響的抵抗力反而更弱,更容易被牽引進去!
他剛想伸手搖醒她,眼前的景象猛地一晃,像是信號不良的電視屏幕,閃爍了幾下,徹底變了!
嘈雜的音樂、詭異的麵具、昏暗的帳篷……全消失了。
他發現自己站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客廳裡。
熟悉的舊沙發,窗台上養著幾盆綠蘿,空氣中飄著飯菜的香味。
一切都和他記憶深處,那個早已模糊的“家”,一模一樣。
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猛地攥緊了,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然後,他看到了那兩個人。
係著圍裙的媽媽從廚房探出頭,臉上帶著溫柔又有點埋怨的笑容:“小默,回來啦?快洗手吃飯,今天做了你愛吃的糖醋排骨。”
爸爸坐在沙發上,放下手裡的報紙,抬起頭看向他,眼神裡是熟悉的關切和一點不易察覺的驕傲:“外麵降溫了,穿這麼少,沒著涼吧?”
他們的樣子,那麼清晰,那麼健康,充滿了活力。完全沒有記憶中火光裡的絕望和模糊。
一股巨大的、幾乎要將他淹沒的酸楚和渴望瞬間衝上了頭頂。明知道是假的,是陷阱,可雙腳就像被釘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他太想他們了。
多少個夜裡,他都會回想起那場大火,回想起他們最後推開自己和曉曉時,那決絕又不舍的眼神。
如果……如果這一切是真的,該多好。
“傻站著乾什麼?快過來吃飯啊。”媽媽笑著催促,聲音那麼真實。
爸爸也拍了拍身邊的沙發空位:“過來坐,陪爸看會兒新聞。”
林默感覺自己的喉嚨發緊,鼻子發酸,幾乎要控製不住地走過去,沉溺在這份他渴望了十幾年的溫暖裡。
不行!
他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尖銳的痛感讓他混亂的腦子清醒了一瞬。
這是幻境!是假的!
父母早就……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仔細觀察。陽光的角度恒定不變,窗外的景色有點模糊,媽媽做的菜聞著香,但仔細分辨,缺少了那種煙火氣……
這些都是漏洞。
但他需要更直接的證據,一個能徹底打破這層美好假象的“釘子”。
他看著爸爸,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問了一個極其普通的問題:
“爸,現在幾點了?”
爸爸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他會問這個,隨即自然地抬手看了看手腕——那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但他還是微笑著,用一種非常確定的口吻說:“哦,快七點了,新聞聯播要開始了。”
快七點了?
林默心裡冷笑。他們進入狂歡節時天剛黑不久,排隊也就十幾二十分鐘,外麵頂多七點多。但幻境裡的陽光,分明是下午四五點的樣子!
時間對不上!
這是一個微小的,但無法忽視的邏輯悖論!是這精密幻境的一個裂縫!
“不對吧,”林默盯著爸爸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外麵,天已經黑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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