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渠齋後院臨時改造的教室裡,彌漫著新竹的清香與陳年檀香交融的氣息。
十五張竹製課桌被老周擦得鋥亮,每張桌角都整齊疊放著王嬸繡的雷紋圍裙。
清晨的陽光透過雕花木窗,在青磚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顧雲深係著那條爺爺留下的、洗得發白的藍布圍裙,正將最後一份教材——那份記錄著“逆轉乾坤”全過程的序言冊頁,鄭重地放在講台正中央。
他的指尖拂過冊頁上爺爺批注的影印件,心境如同窗外湛藍的天空,澄澈而堅定。
“所有工具都檢查過了,”沈硯辭從教室後方走來,左手托著一個裝滿定芯軸和拓印刀的竹匣,右臂自然地搭在顧雲深肩頭,輕輕按了按,“朱砂和桑皮紙也按你的要求,備足了雙份。”
他的目光掃過教室,沉穩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李警官加派了人手在巷口,張奶奶和老周他們也會在前院守著。”
顧雲深點頭,心底暖流湧動。這份過分的謹慎,源於那條未知號碼的威脅短信,也源於過去數月風雨同舟養成的本能。他抬手,為沈硯辭整理了一下本就挺括的襯衫領口,動作自然得像呼吸:“有大家在,我不怕。”
學員們陸陸續續地到來,帶著好奇與敬仰,小心翼翼地觸摸著竹編工具,低聲討論著雷紋的奧秘。
戴維斯教授的視頻連線也早早接通,巨大的顯示屏上,他身後的哥倫比亞大學古籍修複實驗室書架巍然,與問渠齋的古樸形成了跨越時空的呼應。
開班儀式簡單而莊重。當顧雲深展開那張承載著家族技藝與清白的桑皮紙批注,當沈硯辭沉穩地講述著如何從《金剛經》夾頁、沈父日記到海外影像,一步步構建起那條無可辯駁的證據鏈時,學員們眼中閃爍著不僅是求知的光,更是對這份沉重傳承的敬畏。
實操課開始,顧雲深示範“輕擦除黴法”。他手腕懸空,用軟毛刷蘸取陳年槐米石灰水,力道輕柔如羽拂過一方準備好的、帶有模擬黴斑的舊紙。教室裡鴉雀無聲,隻有棉絮拂過紙頁的細微沙沙聲,混合著學員們屏住的呼吸。
沈硯辭沒有離開,他抱著手臂靠在窗邊,目光始終追隨著顧雲深的身影。
陽光勾勒著那人專注的側臉和靈巧的手腕,一種混雜著驕傲與守護的複雜情感在他胸中充盈。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西裝內袋,那裡除了常備的薄荷糖,還多了一枚顧潤的青玉袖扣——那是母親留下的舊物,他原本打算在今晚慶祝時送給顧雲深。
一切順利得讓人心生恍惚。
直到午後,課程過半,學員們正兩人一組,練習基礎的拓印手法。
一個穿著快遞員製服、帽簷壓得很低的陌生男人,抱著一個半米見方的方正紙箱,徑直闖入了後院。
“顧雲深先生嗎?您的加急件,需要本人簽收。”男人的聲音有些沙啞,透著公事公辦的急促。
守在月亮門邊的老周立刻警覺地上前:“什麼東西?寄件人是誰?”
“不清楚,站點隻讓我儘快送到。”快遞員晃了晃手中的簽收單,目光快速掃過教室內的顧雲深。
沈硯辭眉頭一蹙,快步上前,不動聲色地將顧雲深擋在身後半歩,對老周使了個眼色。老周會意,一邊笑著打哈哈:“我來簽我來簽,顧老師正上課呢,”一邊伸手去接箱子。
就在老周指尖即將觸到箱子的瞬間,那“快遞員”眼中凶光一閃,猛地將紙箱往老周懷裡一塞,同時另一隻手快如閃電地探向腰間!
“小心!”沈硯辭的厲喝與一道金屬寒光同時迸現!
那人掏出的並非筆,而是一把匕首,直刺離他最近的顧雲深!目標明確,根本不是為了送貨,而是行凶!
電光石火間,沈硯辭早已繃緊的神經做出反應,他猛地將顧雲深往自己身後徹底一拽,同時抬起左臂格擋——“嗤啦!”鋒利的刀刃劃破西裝麵料,鮮血瞬間從他左小臂湧出,洇濕了淺色襯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