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渠齋的晨霧如薄紗般纏繞在庭院的老梅枝頭,青石板上的露珠映著熹微晨光。陳明遠抱著一摞厚重的財務報表踉蹌衝入,幾張紙頁從他未拉嚴實的帆布包中滑落,在濕潤的石板上洇開深色水漬。
"沈總、顧老師,出大事了!"他氣息急促地將報表堆在八仙桌上,手指精準地戳向其中一頁,"星橋非遺基金的季度報表有問題!"
沈硯辭剛將煮好的咖啡注入白瓷杯,聞言放下銀壺,沉穩走近。修長的手指拂過密密麻麻的數字,目光鎖定在"文化投資支出"欄——一筆五百萬的"倫敦古籍收購"款項格外醒目。當他看到附件合同的編號時,眉心驟然緊蹙——這串數字與林紹名片上的海運集裝箱編號僅差最後兩位。
"編號不對。"他聲音低沉,"星橋的財務流程要求合同編號必須與備案記錄完全一致。備案記錄查過了嗎?"
顧雲深蹲身拾起散落的報表,敏銳的目光捕捉到一張紙頁邊緣的異樣——一道若有若無的淡藍色劃痕,像是修正液被刮蹭後留下的痕跡。他立即走向修複台,取出一小瓶醫用酒精棉球,回到桌邊屏息擦拭。
隨著酒精浸潤,被掩蓋的字跡漸漸顯現——"海運運費"四個字清晰可見,旁邊還畫著一個極簡的"鳩鳥"簡筆畫,其鳥爪形態與請柬上的紋飾如出一轍。
"是"鳩鳥"改的。"顧雲深聲音冰冷,"他們想把走私文物的運費,偽裝成文化收購支出。"
陳明遠驚得瞪大雙眼:"難怪財務科的老王總是推三阻四,原來整個財務科都被滲透了!"他猛然想起年會結束後張董曾反複催促倫敦項目的資金流程,此刻才明白那溫和笑容背後的真相。
沈硯辭將未動的咖啡推到陳明遠麵前,自己快速翻閱報表。在"應付賬款"欄目下,他發現星橋定期向"倫敦東方文物拍賣行"支付"服務費",金額從十萬到二十萬英鎊不等。更令人心驚的是,每筆彙款日期都精準落在林紹入境前一周。
"這不是谘詢費,"沈硯辭指尖重重點在報表上,"這是"鳩鳥"的保護費。之前查到的三批"現代雕塑"異常通關,就是用這些錢鋪路。"
顧雲深立即翻出老周手繪的財務操作流程圖進行比對。無論是篡改手法、掩蓋痕跡的方式,還是在金額旁留下標記的習慣,都與二十多年前的套路如出一轍。
"得找財務科的人問清楚,但要萬分謹慎。"顧雲深語氣凝重,"張董肯定死死盯著財務科,稍有不慎就會打草驚蛇。"
沈硯辭點頭,立即撥通李警官的加密專線。很快得到回複:財務科長老王上周通過離岸通道向倫敦彙款,收款賬戶是拍賣行的秘密賬戶。更關鍵的是,老王在倫敦留學的女兒,所有費用都由"鳩鳥"成員代為繳納。
"老王是被脅迫的,女兒是他的軟肋。"李警官聲音斬釘截鐵,"這是突破口,可以策反他獲取直接證據。"
當天下午,陳明遠以核對項目支出為由,將心神不寧的老王約到僻靜咖啡館。沈硯辭和顧雲深提前坐在鄰座,看似討論公事,實則專注監聽。
老王剛坐下就垮下臉,聲音充滿恐懼:"陳助理...張董拿我女兒的安全威脅我!我要是敢透露半個字,我女兒她就..."
"王科長,冷靜。"陳明遠推過一杯熱咖啡,"李警官已聯係倫敦警方保護您女兒。"鳩鳥"隻是把您當棋子,利用完後一定會滅口。"
老王雙手劇烈發抖,最後一道心理防線終於崩潰。他哆嗦著從公文包深處掏出一個黑色u盤,推到陳明遠麵前。
"這裡麵是"鳩鳥"近三年篡改財務數據的備份,還有林紹和張董的密謀錄音。"老王聲音虛脫,"最重要的是...他們下個月要運走的"現代藝術品",其實是顧家被搶的十本宋刻本!就藏在海運集裝箱的夾層暗格裡!張董說要得手後銷毀所有物證..."
鄰座的沈硯辭和顧雲深在聽到"顧家宋刻本"時,心臟仿佛被重錘擊中。兩人無聲對視,眼中閃爍著激動與狂喜——追尋多年的傳世古籍終於有了下落!
顧雲深強壓心緒,迅速給李警官發出加密信息:證據u盤已獲,內含古籍線索,速派人接收!
老王在陳明遠的安撫下蹣跚離去。陳明遠緊攥u盤返回鄰座,沈硯辭早已準備好加密電腦。插入u盤,文件列表展開,點開"核心憑證"文件夾,裡麵密密麻麻的財務憑證掃描件上,都清晰地留有"鳩鳥"的標記——或是鳥爪紋,或是船錨圖案,與他們之前獲得的線索完美對應。
"這些證據足夠斬斷"鳩鳥"在國內的資金網絡了。"沈硯辭長舒一口氣。
就在沈硯辭審閱憑證時,顧雲深被一張附帶的老照片吸引——照片中是星橋財務科的老辦公室,中央站著沈硯辭失蹤多年的父親,身邊是"鳩鳥"早期成員。沈父手中攤開的報表格式與眼前這份幾乎一模一樣,邊緣也有一道不自然的劃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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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辭,你看這個。"顧雲深指著照片,"你父親當年可能在暗中記錄"鳩鳥"的財務問題。這份報表上的劃痕,像是他故意留下的標記。"
沈硯辭湊近屏幕,瞳孔驟縮——在父親卷起的襯衫袖口處,彆著一枚精致的船錨吊墜,與老周交給他們的船錨鑰匙屬於同一套物品。
"我父親當年...一定在收集"鳩鳥"的犯罪證據。"沈硯辭聲音微顫,"他留下劃痕,佩戴船錨...都是在留下線索。他是在準備行動時被察覺,才被迫遠走海外..."
傍晚時分,李警官帶著證據副本直奔星橋集團。張董辦公室的門被推開時,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眼見罪證確鑿,他血色儘褪,瘋狂地衝向落地窗試圖跳樓逃跑。埋伏在外的特警迅雷不及掩耳地將其製服,冰冷的手銬鎖住手腕。
警員隨後在書架後的保險櫃暗格中,搜出一份倫敦廢棄碼頭倉庫的平麵圖。一個貨櫃位置被紅筆圈出,旁邊標注著英文:"最終裝運裝船前銷毀證據"。
"真是千鈞一發..."回到問渠齋,顧雲深捧著溫熱的普洱,望著窗外暗香浮動的臘梅,"再晚一步,顧家古籍就要化為灰燼了。"
沈硯辭摩挲著父親的老照片,眼神充滿決心:"我們搶回了時間。接下來該去倫敦了。老周的鑰匙、倉庫地圖、這些鐵證...都指向同一個地方。它們會指引我們找到古籍,也揭開父親失蹤的真相。"
夜色漸濃,問渠齋內燈火溫暖。顧雲深仔細整理好被篡改的報表,將它們與明代佛經、樟木箱信件、星橋請柬、船錨鑰匙放在一起。這些線索如同一串被微光串聯的珍珠,每一顆都閃爍著真相的碎片,堅定不移地指向倫敦迷霧深處的最終答案。
"雲深,"沈硯辭望向窗外夜色,聲音帶著希冀,"你說倫敦倉庫深處,除了古籍,會不會還有父親留下的其他東西?更多證據...或者關於他下落的線索?"
顧雲深抬頭,目光堅定地望進沈硯辭眼底:"會的,硯辭。一定會有線索留下。"他伸手輕覆在沈硯辭手背上,"不管前麵是什麼,我們一起麵對。"
沈硯辭感受到手背傳來的溫度,嘴角揚起溫暖的笑意。月光穿透雲層,清泠地灑在兩人身上,將並肩的身影在地板上拉長。那影子緊密相依,如同迷宮中相互輝映的微光,照亮通往希望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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