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一層輕柔的薄紗,緩緩裹挾著臘梅的幽香,悄然漫進新居的每一個角落。陳念踮著腳尖,小心翼翼地將他的護本紋竹牌擺放在客廳的竹製博古架上。這博古架的榫卯結構是趙伯精心製作的雙梅扣,每一層都細致地刻著青檀葉紋路,仿佛在訴說著歲月的沉澱。
這每一道紋路,都像是時光留下的印記。
最頂層預留的位置,恰好能嵌下那枚琉璃護本紋鎮紙——這是從問渠齋搬來的第一件重物。沈硯辭穩穩地將它放在中央,光影透過琉璃的折射,在潔白的牆上投出一朵晃動的並蒂梅。
"顧老師你看!這扇窗和問渠齋的一模一樣!"孩子興奮地拽著顧雲深的袖口,跑向次臥。窗欞的設計是沈硯辭親手繪製的圖紙,竹條巧妙地拚出護本紋的輪廓,傍晚的霞光從紋路間細細漏進來,灑在地板上,拚湊出細碎的金色光影。顧雲深彎下腰,輕輕摸了摸窗沿,指尖觸碰到熟悉的竹節質感——這是用當年修座鐘時剩下的老青檀料製作的,邊緣被沈硯辭精心磨得光滑潤澤。
這熟悉的觸感,讓新居也有了家的溫度。
沈硯辭提著最後一個樟木盒走進來,盒蓋剛一打開,陳念便迫不及待地撲了過去:"是《傳藝合記》!"他小心翼翼地將那本線裝日記抱到書桌前。書桌上的竹製台燈散發著溫暖的燈光,燈杆上刻著三人的名字縮寫,這是林小滿特意送的喬遷禮物。
沈硯辭擦了擦額角的汗珠,從顧雲深手裡接過冷金箋樣本,輕輕插進書桌的竹製收納架:"左邊三層放你的手藝樣本,右邊留著放陳念的作品,中間這層......"他從盒子裡掏出一個相框,裡麵是新加坡星空下三人的合影,"放咱們的合照。"
這張照片,記錄著我們共同走過的點點滴滴。
整理到深夜,陳念已經趴在主臥的竹製床上睡熟,枕邊緊緊攥著沈硯辭給他刻的迷你護本紋枕頭。顧雲深輕手輕腳地給孩子蓋好被子,轉身看見沈硯辭正站在露台的竹製欄杆旁,手裡捧著兩杯臘梅蜜水。
"這欄杆的間距,是按陳念的身高調整的,"沈硯辭遞過蜜水,指尖的竹戒輕輕蹭過顧雲深的掌心,"怕他小時候爬欄杆摔著,又能讓他長大後靠在這看老街的燈火。"
他總是想得這麼周到,把我們都護在他的細心之中。
露台的視野正對著非遺街區的工地,未完工的竹製連廊上掛著幾盞臨時燈籠,暖光在夜霧中輕輕晃悠。顧雲深靠在欄杆上,目光投向遠處問渠齋的方向,老臘梅樹的枝椏在月光下隱約可見。
"還記得第一次在問渠齋過夜,你為了趕修密語賬本,在修複台旁打地鋪,凍得直發抖。"他轉頭看向沈硯辭,對方眼底的光比燈籠更溫暖,"那時候哪想過,會有這麼個家,有孩子,有能一起走下去的路。"
那些艱難的日子,如今都成了最珍貴的回憶。
沈硯辭忽然握住他的手,將掌心按在欄杆的一道刻痕上——那是兩人剛才合力刻下的,一道淺痕連著兩道深痕,像三顆相依的星星。
"剛搬來的時候,我怕這新居離問渠齋太遠,丟了根,"沈硯辭的聲音輕得像夜霧,"後來才發現,根不在房子裡,在你掌心裡的疤,在陳念刻紋時的專注樣子,在咱們每次合寫《傳藝合記》的筆跡裡。"
他低頭輕輕吻了吻顧雲深的發頂,臘梅蜜水的甜香與臘梅的幽香交織彌漫。
屋裡忽然傳來輕微的響動,兩人走進客廳時,看見陳念揉著眼睛站在博古架旁,小手輕輕摸著琉璃鎮紙:"我夢見爺爺們了,他們說這鎮紙裡有光,能照亮咱們的路。"
顧雲深蹲下身抱起孩子,沈硯辭伸手攏了攏孩子的衣領,三人並肩站在鎮紙前,月光透過琉璃,將護本紋的影子投在牆上,正好罩住三人的身影。
"這光不是鎮紙裡的,"顧雲深輕聲說,"是咱們心裡的,是手藝的光,是一家人的溫暖。"
這份溫暖,讓這個新居真正成為了家。
重新哄睡陳念後,兩人回到客廳整理散落的舊物。沈硯辭從樟木盒裡翻出一張泛黃的冷金箋,那是兩人剛認識時,顧雲深給沈硯辭寫的技藝批注,字跡旁畫著半朵沒完成的並蒂梅。
"那時候你總說我"太急功近利","沈硯辭笑著把箋紙遞給顧雲深,"現在倒成了我教陳念"慢工出細活"的例子。"
顧雲深接過箋紙,指尖撫過字跡上的墨痕,忽然發現沈硯辭後來在旁邊補了半朵梅,正好湊成完整的一對。
原來從那時起,我們就在互相補全彼此。
月光悄然漫進客廳時,《傳藝合記》已經攤在竹製茶幾上。沈硯辭握著筆,在新的一頁寫下"甲辰年冬,遷新居,攜念,守藝如常",顧雲深在旁邊畫了幅簡筆畫:三間相連的小房子,屋頂都刻著雙梅榫,煙囪裡飄出的煙是護本紋的形狀。
"明天把陳念的竹牌也刻上日期,"顧雲深把筆放在硯台旁,"讓他知道,這家裡的每一樣東西,都藏著咱們的心意和回憶。"
沈硯辭關上台燈前,最後看了眼客廳的全貌:博古架上的琉璃鎮紙泛著微光,書桌上的合影映著月光,露台的燈籠還在夜霧裡輕輕晃悠,主臥裡傳來陳念均勻的呼吸聲。
他握住顧雲深的手,兩人的影子在地上疊在一起,像博古架上那道刻痕,三道紋路牢牢纏在一處。
"以前覺得"雙星破曉"是要闖過黑暗,"沈硯辭輕聲說,"現在才懂,是有你在身邊,連黑夜都成了暖的,連新居的第一夜,都像過了一輩子那麼安穩。"
這一生的安穩,原來就是與你相守的每一個夜晚。
顧雲深笑著點頭,將頭靠在沈硯辭的肩上。窗外的老街工地傳來幾聲輕響,是工人在連夜加固竹架,遠處問渠齋的老座鐘"滴答"響了十二下,與新居的竹製掛鐘合拍。
他忽然明白,所謂"新居"從不是新的房子,而是和愛的人一起,把過往的溫暖搬進新的歲月,讓手藝得以傳承,讓生命得以延續,讓每一個夜晚,都成了"餘生漫漫"裡最踏實、最溫馨的注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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