嗆人的煙火氣順著鼻腔鑽進肺裡,帶著草木燃燒後的焦糊味,嗆得芷霧下意識皺緊了眉。
耳邊的咒罵聲尖利又刻薄:“賠錢貨!養你十八年,供你讀到高三就不錯了!還敢強嘴不嫁?那李二能出三萬彩禮,夠你兩個弟弟將來娶媳婦的一半了,你倒好,不知好歹的東西!”
芷霧緩緩睜開眼,視線裡是黑黝黝的泥土地麵,坑坑窪窪嵌著枯草和碎石,鼻尖蹭到的是粗糙的麻布布料,帶著洗不掉的皂角味和淡淡的黴味。
她側過臉,右邊是壘得半高的土灶台,灶洞裡還燃著微弱的火星,橘紅色的光映在旁邊的黑陶鍋上,泛著沉悶的光。
“我讓你去嫁人是為你好!那李二雖然是二婚,可家裡有磚瓦房,還有拖拉機,你嫁過去就是享福!非要死強著讀書、打工,女孩子家讀再多書有什麼用?最後還不是要嫁人!”
女人的聲音還在繼續,唾沫星子似乎都要噴到臉上,“今天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明天李二就來相看,你要是敢給我掉臉子,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芷霧閉了閉眼,隻覺得這聲音聒噪得讓人腦仁疼。
還沒來得及緩口氣,就被這劈頭蓋臉的咒罵砸懵了。
“六六,時間靜止。”
“收到宿主!”六六的聲音立刻響起,下一秒,耳邊的咒罵聲戛然而止,連灶洞裡火星劈啪的聲響都消失了。
眼前的女人——原主的母親。
芷霧撐著灶台沿坐起身,動作有些僵硬。
這具身體太過瘦弱,明明是18歲的年紀,胳膊細得像蘆柴棒,手腕一捏就能圈住。
她低頭打量自己的衣服,是一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褂子,領口磨出了毛邊。
“接收原主記憶和原劇情。”芷霧靠在冰冷的土牆上,指尖摩挲著褂子上的補丁,沉聲道。
六六麻溜地行動,一股龐大的信息流瞬間湧入芷霧的腦海。
原主叫陳芳,和男主陳序是一個村子的。
陳芳懂事得早,從記事起就跟著姐姐陳秀做家務,洗衣、做飯、喂豬、下地,樣樣精通。
父母重男輕女,眼裡隻有兩個兒子,對她和姐姐非打即罵,姐姐陳秀18歲就被匆匆嫁了出去,如今輪到了剛滿18歲的陳芳。
原主成績很好,在開學就要上高三,隻要高考,她就走出這個困住她的村莊,可父母一句話,就想把她賣給鄰村35歲的二婚男人李二,隻因為對方願意出三萬塊的高額彩禮。
原主抵死不從,她哀求父母說自己可以輟學打工掙錢,可以供弟弟讀書,隻要彆逼她嫁人,可換來的隻有更惡毒的咒罵和一頓毒打。
男主陳序,比陳芳大一歲,命更苦。
14歲那年,他父親在村外的采石礦打工時,被掉落的巨石砸中,當場身亡,礦上給的撫恤金被二叔陳建軍扣了大半。
陳序母親本就體弱,丈夫去世後,不堪重負,一年後就跟著一個外鄉人跑了,再也沒回來。
留下陳序和年邁多病的爺爺相依為命。
陳爺爺是村裡有名的老木匠,手藝精湛,可年紀大了又得了病,乾不了重活。
陳序為了照顧爺爺,主動輟學,跟二叔陳建軍約定,自己外出打工,每月寄錢回家,隻求二叔一家好好照看爺爺。
五年一直如此。
陳序在外麵吃了多少苦,沒人知道,隻知道他每年過年回來時,身上的煙火氣越來越淡,眼神越來越沉,個子躥到了一米八五,肩寬背厚,一身腱子肉,是常年乾重活練出來的硬朗。
這次陳序提前回來,是因為二叔陳建軍給他說陳爺爺病重,讓他趕緊回來。
可等他趕到家,看到的隻有爺爺冰冷的屍體。
陳建軍假惺惺地拿出幾千塊錢,說是給爺爺辦葬禮,其實早就把陳序這五年寄回來的錢克扣得所剩無幾,連爺爺的醫藥費都沒好好給過。
原劇情中陳序參加完爺爺的葬禮後準備離開,他從小到大的玩伴三毛送他去村口,距離原主家還有一段距離就聽到原主母親的咒罵聲。
也就是這個時候原主的母親見怎麼罵都不好使,原主一直沉默不語。
火氣頓時上來,薅著原主的頭發,想踹原主,她還知道不能往臉上打,因為明天李二還要來相看。
其實原主的爺爺和陳序的爺爺是關係很好的,雖然沒有血緣,但是兩人的很親近。
原主和陳序小時候是玩伴,長大之後才慢慢疏遠,再加上陳序十四歲就輟學出門打工,兩人也許多年不見。
三毛和陳序小聲的吐槽原主的父母不是人,又絮絮叨叨說起原主的遭遇。
最後感慨原主雖然瘦,但長得確實漂亮,可惜要嫁給一個三十多歲的二婚男人。
而原主這次沒有任由母親打罵,抄起一旁的菜刀就橫在自己脖子上。
她不要嫁人,不要像姐姐和媽一樣留在農村。
原主流著眼淚威脅母親,不上學可以,她要出去打工,不同意就自殺。
原主聲音很冷帶著決絕,不僅原主的母親被唬住,就連土牆外的男主也是一愣,他腦海深處關於原主的記憶被喚醒,想起兒時的情誼。
就連那句玩笑話也開始浮現,兩人的爺爺曾經開玩笑說讓陳芳長大後嫁給陳序。
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陳序直接推門闖入原主的家中,和原主的母親說自己要娶原主。
原主的母親看見是陳序,又想起村子裡麵傳他在外地掙了很多錢,並沒有沒有直接拒絕,而是說要和原主的父親商量一下。
最終的結果就是原主被父母以三萬塊的價格賣給了陳序。
陳序當天就花錢托人將原主的戶口轉到自己名下,關係是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