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的墜落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尖銳的、仿佛要將頭顱撕裂的劇痛。
林昭猛地睜開雙眼,天光已透過窗簾縫隙,刺得他左眼一陣酸澀。
他大口喘著粗氣,冷汗浸透了背心,仿佛剛從一場溺水的噩夢中掙脫。
一切都顯得那麼不真實。
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摸床頭的日記本,翻開。
昨夜他清晰記得,用筆在上麵重重寫下了“蘇慕生日”四個字。
可現在,那嶄新的一頁上,隻有一片令人心悸的空白。
字跡,連同他腦海中關於這個約定的記憶,一同被抹去了。
就在這時,他左眼中那枚微縮的青銅鈴鐺輕輕一顫,一抹幽光閃過。
一行冰冷的文字直接烙印在他的腦海深處:“權限【遺忘】使用代價:永久抹除一段童年記憶。”
童年記憶?
林昭的心臟猛地一沉,他發瘋似的從床底拖出一個積滿灰塵的舊箱子,顫抖著翻出一本相冊。
他迅速找到一張照片,照片上,一個年輕美麗的女人正抱著年幼的他,笑得溫柔燦爛。
那是他的母親。
可就在他凝視的瞬間,照片上母親的笑臉竟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模糊、虛化,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蘸著歲月的水,粗暴地擦拭著。
林昭死死地瞪著照片,試圖將母親的容貌刻進骨髓,但那畫麵卻越來越淡,最終隻剩下一個模糊的輪廓,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
他失去了她,再一次。
“吱呀——”
宿舍門被輕輕推開,唐小滿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粥走了進來,看到他煞白的臉色,眼中滿是擔憂。
“你昨晚又做噩夢了?”她將粥放在桌上,輕聲問道,“昭晨,你……還記得我第一次見你,是在心理谘詢室嗎?”
林昭喉結滾動,他當然記得。
可那段記憶,此刻也像那張照片一樣,蒙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霧氣。
他能記起那個場景,卻感受不到當時的情緒,畫麵裡的人和物,都失去了鮮活的色彩。
他沉默著,而這份沉默,就是最殘忍的回答。
與此同時,宿舍樓下的樹影裡,蘇慕單膝跪地,白皙的指尖輕輕觸碰著微涼的石板地麵。
淚水無聲地順著她的臉頰滑落,浸濕了塵土。
她閉著眼,用自己獨特的方式感知著林昭的氣息。
就在剛才,那道呼吸中熟悉的、代表著掙紮與不確定的微弱停頓,徹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決絕的、一往無前的冰冷。
他,做出了某個決定。
宿舍內,窗台的影子毫無征兆地扭曲了一下,一個乾瘦如柴的身影憑空出現。
正是裴老鬼。
他身上那股陳腐的屍臭味瞬間充滿了整個空間,一隻枯瘦如雞爪的手,輕輕搭在了林昭的肩膀上。
“你爺爺,也用過那隻眼。”裴老鬼的聲音沙啞得像是兩塊砂紙在摩擦,“他臨死前,連自己叫什麼名字都忘了。”
林昭猛地轉身,左眼中青銅光芒大盛,如同一顆冰冷的星辰,死死地盯住裴老鬼渾濁的眼珠:“所以,你們林家,代代都隻是那個打卡器係統的祭品?”
“不。”裴老鬼搖了搖頭,枯槁的臉上竟露出一絲近乎狂熱的敬意,“他是唯一一個,在徹底失憶前,親手把‘林昭’這兩個字,刻進了仙宮心核裡的人。”
仙宮心核?林昭的心臟狂跳起來。
裴老鬼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將一枚鏽跡斑斑的銅釘塞進他手裡,那銅釘上帶著刺骨的寒意。
“把它插進湖底那扇門的門縫裡,能撐開三息的時間。”
話音未落,裴老鬼的身形便如一縷青煙,化為虛無的霧氣消散在空氣中,隻留下那句在林昭耳邊回蕩的話語。
林昭握緊了手中的銅釘,那冰冷的觸感讓他瞬間清醒。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消化這巨大的信息量,腦內的警報聲毫無預兆地尖嘯起來!
“警告!檢測到外部信息汙染——啟動緊急記憶清洗程序!”
劇痛再次襲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一段塵封的畫麵在他腦海中閃現又瞬間湮滅:那是八歲那年,在同一個校湖的湖邊,父親死死地將他按在地上,雙目赤紅,用近乎嘶吼的聲音對他咆哮:“記住!你叫林昭!你就是林昭!不是係統給你的那個該死的‘容器編號’!”
父親的臉在記憶中扭曲、破碎,但那句話,卻如同驚雷,炸開了林昭最後的枷鎖。
容器……編號……
原來如此。
他再沒有絲毫猶豫,衝出宿舍,如一道離弦之箭,在無數驚愕的目光中,一頭紮進了冰冷的校湖!
湖水刺骨,黑暗與壓力從四麵八方湧來。
他憑借著與青銅之眼的聯係,徑直下潛,很快便觸碰到了那扇沉重、冰冷的青銅巨門。
他摸到門縫,將裴老鬼給的銅釘狠狠插了進去,用儘全身力氣猛地一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