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卷起塵埃,帶著停屍房特有的冰冷氣息,撲打在林昭的臉上,像無數細小的冰針紮進皮膚。
他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領口粗糙的布料摩擦著咽喉,帶來一絲鈍痛般的觸感。
校醫院頂樓天台,萬籟俱寂,隻有他心臟擂鼓般的跳動聲,在耳膜內一下下撞擊,與口袋裡那塊老舊懷表的低語混雜在一起——那是一種金屬鏽蝕後摩擦的“哢噠”聲,斷斷續續,如同某種垂死生物的喘息。
那扇窗戶裡的幽綠煤油燈,熄滅了。
火焰如被無形之手掐滅,連一絲青煙都未升起。
如同一個時代的終結,又像一個恐怖序幕的開啟。
“它醒了……它在等你。”懷表的指針不再轉動,那鏽鐵摩擦般的嘶啞聲音卻清晰地鑽入林昭的腦海,仿佛有根冰冷的鐵絲順著耳道緩緩探入顱骨。
他深吸一口氣,鼻腔裡灌滿鐵鏽與塵灰的混合氣味,強壓下心頭的悸動,從洗得發白的書包裡取出那張蘇慕塞給他的“鎮獄符陣圖”複刻件。
紙張邊緣已磨損起毛,指尖劃過時帶起細微的刺癢感。
與此同時,手腕上的打卡器光芒一閃,投射出仙宮丹藥房的虛影——青磚飛簷,琉璃瓦上浮動著不屬於人間的微光,空氣中似有若有若無的檀香與金屬冷香交織。
兩相對照,林昭的瞳孔驟然收縮。
這根本不是什麼封印!
圖上標注的七個符文節點,赫然對應著校園傳說中那七塊無人能解的殘破石碑。
而所有線條的彙集之處,那個被標注為“陣眼”的核心,正是停屍房裡那口詭異的寒玉棺!
這不是鎮壓,這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開鎖儀式”!
這符陣圖,是一張引路的地圖!
一個可怕的念頭如閃電般劈開迷霧。
鐘老不是失蹤,他是自願走進了那間停屍房!
他用自己的消失,作為最後的祭品,激活了棺中那個沉睡的“餌”,讓它能夠被自己感應到!
就在此時,打卡器冰冷的機械音響起,浮現出新的提示:【‘吞骨丹’煉製倒計時開始。
所需材料缺失:一、靜心之音;二、寒玉棺中骨。】聲音落下時,林昭的皮膚泛起一陣雞皮疙瘩,仿佛有冷風從虛空中吹過。
次日清晨,林昭換上了一身灰撲撲的校工製服,布料粗糙貼膚,袖口還殘留著前一任主人的汗漬氣味。
他推著清潔車,麵無表情地走進了停屍房。
刺鼻的福爾馬林氣味中,那口寒玉棺靜靜地躺在原地,棺蓋緊閉,依舊空空如也。
但與上次不同的是,棺材底部,竟多了一疊整齊的黃紙。
他俯身看去,心臟猛地一沉。
那是冥鈔。
紙上沒有世俗的“天地銀行”字樣,而是烙印著四個古篆——“仙宮禦用”。
麵額更是看得人頭皮發麻,沒有數字,隻有觸目驚心的文字:“一劫”、“三災”、“萬魂”。
林昭顫抖著伸出手,拾起一張麵額為“一劫”的冥鈔。
指尖觸碰到紙張的瞬間,一股刺骨寒意順著指腹直衝腦髓,鐘老那蒼老而急切的聲音在他耳邊轟然炸響:“昭啊……我不是死……我是去喂鎖了!”聲音帶著回響,仿佛從一口深井底部傳來,夾雜著水滴落下的“滴答”聲。
打卡器劇烈震動,一道光幕投射在冰冷的牆壁上。
畫麵中,是鐘老最後的影像。
老人雙膝跪在寒玉棺前,地麵滲出暗紅血漬,寒氣凝結成霜,在他花白的眉毛上結出細小的冰晶。
他舉起一把鏽跡斑斑的柴刀,毫不猶豫地斬向自己的左手!
“哢嚓”一聲悶響,骨肉分離,鮮血噴湧,濺在棺壁上發出“滋”的輕響,隨即凍結成暗紫色的冰斑。
老人忍著劇痛,用儘全身力氣嘶吼道:“以血為引,以身為燈,照你歸路!”聲音撕裂空氣,帶著血沫的腥甜氣息撲麵而來。
影像如玻璃般寸寸碎裂,消散無蹤。
林昭低下頭,驚駭地發現,自己手中那張冥鈔的背麵,不知何時浮現出了一行由鮮血寫就的小字:“取骨者,必承其痛——但痛者,方能開鎖。”墨跡未乾,血珠緩緩滑落,滴在手背上,冰涼黏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