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麵倒影中的波紋,隨著他決絕的話語悄然散開。
林昭收回視線,眼底那片深邃的鏡色斂去所有波瀾,隻剩下冰冷的決斷。
蘇慕的殘影,既是他的力量,亦是懸於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他必須更快,更強,在被這股力量徹底吞噬前,找到駕馭它的韁繩。
此刻,檔案室方向那道衝天而起的無聲光柱,正是他計劃的關鍵一環。
時間稍稍回溯。
當打卡器用歐陽炬的聲線發出通牒時,林昭唇角勾起的弧度冰冷而嘲弄。
他手掌中的鏡紋已經從一個模糊的印記,蔓延至整條小臂,繁複的紋路中,隱約能分辨出林小蟬曾經比劃過的幾個關鍵手勢輪廓——那是解鎖更深層聲紋力量的“鑰匙”。
“學我,學敵人,現在連監察局的狗都學得這麼像……”他對著掌心的打卡器低語,像在與一個老朋友交談,“也好,省得我親自開口了。那就讓它,替我演場好戲。”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啟動了“聲紋擬錄”。
一股無形的波動從打卡器中彌漫開來,林昭的聲線、呼吸、乃至心跳的微弱節拍,都被完美複刻。
他將這枚“聲音炸彈”輕輕放在通風管道的鐵網後,用一絲微弱的氣流將其推向實驗樓的主管道。
“歐陽組長,我在檔案室等你——帶著你的靜音石。”
這句冰冷的邀約,如同一隻無形的手,精準地撥動了歐陽炬那根名為“職責”的神經。
與此同時,林昭的身影已如鬼魅般融入鍋爐房的陰影,他沒有絲毫遲疑,撬開地麵一處沉重的鑄鐵井蓋,一股混合著鐵鏽與腐敗氣息的冷風撲麵而來。
地下排水管網,這座城市冰冷腥臭的血管,此刻成了他最好的藏身之所。
他剛一躍下,林小蟬便無聲無息地跟了進來,她輕盈得像一片羽毛,落地沒有驚起半點水花。
黑暗中,林昭並未開啟任何照明,他的雙眼在適應黑暗後,瞳孔深處泛起微弱的鏡麵光澤。
更重要的是,他不需要用眼睛去看。
昨夜在廣播塔下,他強行吞噬了閻九章釋放的部分“逆頻癲波”,那股力量雖然狂暴,卻也像一枚定位器,在他體內留下了閻九章生命頻率的殘響。
此刻,他正循著那股如同蛛絲般微弱的震動,在迷宮般的管道中穿行。
“咚……咚咚……咚……”
林小蟬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角,伸出纖細的手指,輕輕貼在濕滑冰冷的管道壁上。
她的感知比林昭的追蹤更為敏銳,直接捕捉到了實體化的震動。
她抬起另一隻手,在林昭掌心飛快地比劃著。
摩斯密碼。
“瘋……是……真……相。”
林昭眼神一凜。
瘋子。
真正的瘋子,即便肉身瀕死,也要將自己的“福音”傳播出去。
他加快了腳步,轉過一個滿是汙泥的拐角,前方豁然開朗。
那是一個巨大的汙水彙聚井,城市的廢水在此處彙集,形成一個惡臭的旋渦。
而在旋渦中央的一處水泥平台上,一個半邊身子已經腐爛、散發著惡心氣味的男人,正盤膝而坐。
正是閻九章。
他的雙耳被人用粗糙的黑線死死縫合,仿佛在抗拒著這個世界的一切聲音。
可他的雙手,卻在一台造型古怪、直接與顱骨側麵相連的設備上飛速操作著。
那是一台骨傳導信號發送器,他正通過自己頭骨的震動,將加密後的殘頻信號,一點一點地注入城市的地下主網絡!
聽到動靜,閻九章緩緩抬頭。
他的眼球渾濁,卻沒有絲毫對死亡的恐懼,更沒有對林昭的仇恨,隻有一種燃燒到極致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狂熱。
“你來了。”他的嘴唇開合,聲音嘶啞得如同破裂的風箱,“你毀了我的高音喇叭,可沒關係……千眼早已種下。這座城市的每一根光纖,每一條水管,都是我的耳朵,我的喉舌……很快,每一場雨,都會是滌蕩凡塵的清魂日。”
林昭沒有與他廢話。對一個徹底的瘋子講道理,是最大的愚蠢。
他緩緩從懷中取出一枚晶瑩剔斥的碎片,正是昨夜吸收後尚未完全消化的“逆頻癲波”殘片。
“記憶嫁接!”
林昭低喝一聲,將殘片猛地按向自己的太陽穴。
一股撕裂靈魂般的劇痛瞬間貫穿大腦!
無數混亂的音符、扭曲的聲波、繁複到令人作嘔的聲網架構圖,如同決堤的洪水,瘋狂湧入他的意識。
這是閻九章畢生的心血,是他構建“淨音會”聲波汙染網絡的全部操作本能和知識!
林昭死死咬住牙關,任由那股信息洪流衝刷著自己,同時,他眼中的鏡光大盛,強行解析、吸收、歸類!
短短幾秒鐘,他便像一個經驗豐富的老手,瞬間掌握了閻九章整個聲網的布局。
一個冰冷的事實浮現在他腦海——淨音會,已經在海城全境悄然埋設了七十二處“聲紋錨點”。
這些錨點平時處於休眠狀態,一旦被主信號同時激活,足以在三秒鐘內引爆全域性的精神汙染,讓整座城市,都變成瘋語者的樂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