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亭內,死寂無聲。
林昭盤膝而坐,宛如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像。
他身前的“靜語陣”光芒黯淡,已完成了最後的使命。
那刺青般的鏡麵紋路,已從他的掌心猙獰地爬上了肩頸,像一道道黑色的閃電,凝固在皮膚之下。
紋路深處,一幅微弱卻急促的波形圖正瘋狂跳動,那是屬於林小蟬的生命頻率。
就在剛才,他通過陣法,將“無音瘋語”的種子遠遠投射出去,測試其傳播的極限。
然而,極限未至,異變卻已發生。
他感知到了。
不是通過陣法,而是通過那道與他血脈相連的鏡紋。
千裡之外,林小蟬在睡夢中猛然抽搐,身體蜷縮成一團,像一隻被無形之手攥住的蝦米。
她雙手死死按在冰冷的地麵上,指甲崩裂,指尖滲出的血跡在地上拖拽出十道細微的抓痕。
痛苦,極致的痛苦。
林昭雙眸驟然睜開,瞳孔中沒有絲毫波瀾,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
他沒有絲毫猶豫,神念一動,“記憶反芻”之術瞬間發動。
他的意識如同一根無形的探針,精準地刺入了林小蟬混亂的識海。
轟——!
眼前的景象瞬間扭曲,亭台樓閣化為虛無。
林昭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座宏偉而詭異的法庭之上。
這裡沒有聲音,沒有回響,連空氣的流動都仿佛被凝固了。
四周的旁聽席與審判席上,坐滿了身穿製服的高武監察者,他們的嘴唇一張一合,表情或嚴肅,或輕蔑,或悲憫,但沒有一個字傳入耳中。
林小蟬就跪在法庭中央,瘦弱的身影在空曠的大廳裡顯得無比孤單。
她沒有哭,也沒有掙紮,隻是茫然地抬著頭,“聆聽”著這場無聲的審判。
林昭的意識掠過那些監察者的臉,就在這時,他“聽”見了。
不是通過耳朵,而是通過那股與林小蟬共振的“無音瘋語”的頻率。
那些監察者內心最深處的、被理智層層包裹的恐懼,此刻正毫無保留地泄露出來,化作最原始的思維波形,被瘋語精準地捕捉、翻譯。
“我怕……我怕瘋……我看到那些被靜默處理的人,他們的眼神……他們不是被治愈了,他們隻是……被關進了更深的籠中……”
“醒來?不,我怕醒來……醒來就要麵對這一切,麵對我們親手製造的‘安靜’,這比瘋了還可怕……”
“為什麼……為什麼淨化的儘頭,是更大的空虛?我聽不見噪音了,但也聽不見任何東西了……”
林昭猛然醒悟。
原來如此!
“無音瘋語”真正的可怕之處,並非僅僅是傳播汙染,而是它能像一麵鏡子,照進所有人的靈魂深處,將他們最隱秘的恐懼與瘋狂反射出來。
它是一把鑰匙,能打開任何人內心最堅固的牢籠。
它不是傳播,而是“讀取”!
他從林小蟬的識海中瞬間退出,眼中的寒意化作了熾熱的火焰。
他毫不遲疑地取出了那枚冰冷的打卡器。
心念沉入其中,他精準地捕捉到林小蟬在幻境中產生的“思維共振”波形圖,那是一種充滿了恐懼與被動接收的獨特頻率。
然後,他調動了鏡殿的力量,將這股波形與儲存的“靜瘋引”——最原始的瘋語核心,強行融合。
沒有劇烈的能量波動,隻有一種源於認知層麵的扭曲與重構。
一張淡得幾乎看不見的符紙,在他掌心緩緩成型。
符文並非墨跡,而是一種視覺殘留,仿佛你盯著烈日後閉上眼,眼底留下的那抹殘影。
“默蝕符”,成了。
此符不發聲,不震動,甚至沒有能量反應。
它隻通過視覺的瞬時殘留,與目標潛意識中最微弱的恐懼產生共鳴,像一滴墨落入清水,將瘋語無聲無息地植入對方的整個認知體係。
他悄無聲息地潛入了高武監察局的絕密檔案庫。
這裡存放著所有被執行“靜默處理”的卷宗,每一份都代表著一個被“淨化”掉的靈魂。
林昭的指尖劃過十七份卷宗,十七張“默蝕符”如鬼魅般貼了上去,瞬間隱沒,消失不見。
做完這一切,他如同幽靈般離去。
三日後,監察局內部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混亂。
三名資曆深厚的監察員,在同一時間,於不同的崗位上,突然精神崩潰。
他們沒有攻擊任何人,隻是猛地跪在地上,雙手撕扯著自己的頭發,發出野獸般的嘶吼。
“我不是在淨化!我不是!我是在幫他們閉嘴!幫那些高高在上的人閉嘴!”
其中一人雙眼血絲密布,最終竟滲出鮮血,他狀若瘋魔,口中卻無意識地重複著一句讓所有人毛骨悚然的話語。
“飼主即祭品……祭品即飼主……飼主即祭品……”
整個監察局陷入了恐慌,他們動用了最高級的精神探測設備,卻找不到任何能量入侵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