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已至,陰陽交替。
齊九章的聲音沙啞如破鑼,每一個字都像是從撕裂的喉嚨裡擠出來的:“我不是守門人……我是鎖。”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雙掌間燃儘的最後一道壽符化作飛灰,那焦黑滴血的雙手猛地向前一推,卻並未觸碰到棺槨,而是按在了空處。
然而,一股無形的、沉重如山嶽的力量,仿佛隨著他這個動作被徹底解開。
一直靜靜躺在棺中的無名女屍,那青玉般的皮膚下,竟有微光流動,仿佛沉寂了千年的星河,在此刻蘇醒——那光芒幽藍如霜,像是自地脈深處滲出的寒泉,在皮下緩緩遊走,映得她輪廓如玉雕般冷冽。
林昭立於棺側,幾乎在同時,他掌心的三道血痕灼燒感達到了頂峰,不再是溫熱,而是如同被烙鐵死死摁住的劇痛!那痛楚沿著經脈瞬間貫穿全身,直衝天靈,耳中嗡鳴炸響,仿佛有千萬根銀針從顱骨內向外穿刺。
“嗡——”
懸浮在半空的打卡器發出一聲前所未有的嗡鳴,聲波紋路瘋狂扭曲、旋轉,形成一個微縮的漩渦,其邊緣竟泛起金屬摩擦般的刺耳尖嘯,震得空氣微微顫動。
鏡麵上的裂痕中,那半張模糊的人臉輪廓劇烈閃爍,似在掙紮,又似在低語,每一次明滅都伴隨著一絲極細微的、如骨笛吹奏般的嗚咽。
就在他指尖觸及皮膚的刹那,掌心的三道血痕猛然灼燙,仿佛有某種記憶在血脈深處蘇醒——那不是他學會的符文,而是早已刻入骨髓的本能。
就是現在!
林昭的腦海中沒有半分猶豫,打卡器的任務從不問願不願意,而他,也早已厭倦了被動地承受這該死的詛咒。
他猛地抬起左手,右手並指如刀,沒有絲毫遲疑地在左腕上劃過!
鮮血,殷紅而滾燙,瞬間湧出,順著掌紋滑落,在冰冷的瓷磚上濺起幾滴細小的血珠,散發出鐵鏽般的腥氣。
他沒有理會傷口的疼痛,而是以指為筆,蘸著自己的鮮血,在那口冰冷的棺蓋上,閃電般畫下了一道符。
指尖劃過棺木的觸感粗糙而陰寒,仿佛在觸摸千年古碑的裂痕。
那符文的形狀,赫然與他掌心那三道血痕一模一樣!
當最後一筆落下,鮮血符文驟然亮起,發出一陣妖異的紅光,熱浪撲麵而來,如同有看不見的火焰在表麵燃燒,空氣中彌漫開一股焦肉與硫磺混合的氣味。
林昭感覺自己的意識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抓住,猛地從身體裡抽離,然後狠狠地拽進了那道血色符文之中!
下一秒,他的世界被億萬亡者的低語徹底淹沒。
不再是殯儀館裡那些零碎的、現代的囈語,而是包含了無數時代、無數種族、無數生靈的臨終哀嚎、不甘怒吼、絕望祈禱……這些聲音彙聚成一股無法抗拒的洪流,足以將任何闖入者的神智瞬間衝垮,撕成碎片。
耳邊是遠古戰鼓的轟鳴、嬰兒的啼哭、神佛的悲歎、野獸的嘶吼,層層疊疊,如潮水般拍打他的意識堤岸。
林昭的意識在這片混沌的屍語流中就像一葉孤舟,隨時可能傾覆。
但他掌心的血痕烙印,此刻卻化作了一個穩固的坐標,一個精神的錨點,讓他在這片狂暴的記憶海洋中勉強維持著一絲清明。
他強忍著神魂被撕裂的痛苦,將自己的意識嵌入這股洪流,順流而上,追溯其源頭。
眼前的景象開始飛速倒退,現代的城市、古舊的戰場、洪荒的廢墟……無數畫麵如走馬燈般閃過,伴隨著風沙刮麵的觸感、烈焰灼膚的痛感、寒冰刺骨的凜冽。
終於,在不知穿越了多少時光之後,所有的嘈雜與混亂驟然消失。
幻境開啟。
林昭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座無法用言語形容的仙宮之巔。
宮闕以白玉為基,琉璃為瓦,懸於九天之上,雲海在腳下翻騰,濕冷的霧氣沾在衣角,凝成細密的水珠。
然而,這本該是神聖莊嚴的仙境,此刻卻是一片末日景象。
天穹之上,一根連接天地的擎天巨柱,正從中間一寸寸地崩裂、坍塌!
巨大的裂痕如同黑色的閃電,在虛空中蔓延,吞噬著一切,每一次斷裂都伴隨著大地震顫的轟鳴與空間撕裂的尖嘯。
無數身著華美仙袍的古仙,臉上不再有悲憫與威嚴,取而代之的是極致的瘋狂與扭曲。
他們有的在撕扯自己的仙體,血肉飛濺,發出非人的嚎叫;有的在引動本源仙力自爆,爆裂的瞬間,金光四射,灼得林昭雙目刺痛;有的則雙目流著血淚,對著崩塌的天柱發出絕望的咆哮,聲浪如雷,震得他耳膜生疼。
仙血染紅了雲海,神佛的悲鳴響徹寰宇。
這是一場波及整個仙界的……瘋劫!
而在這片混亂的中心,天柱崩塌的陰影之下,靜靜地站著一個女子。
她身著樸素的白色長裙,容顏絕世,神情卻平靜得可怕。
她的雙眸清澈如泓,倒映著天塌地陷、萬仙隕落的慘狀,卻沒有一絲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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