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隻持續了零點一秒。
下一瞬,整棟寧安所大樓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不是物理崩塌,而是空間規則被撕裂的哀嚎。
空氣如玻璃般碎裂,九座青銅巨殿從虛空中浮現,每塊磚石刻滿蠕動古符,邊緣泛著熔金般的暗紅光暈,仿佛來自時間儘頭的審判之門。符文爬行、重組,激起層層能量漣漪,如同某種古老意誌正試圖降臨。
高頻嗡鳴貫穿顱骨,是係統警報與空間震蕩疊加的音浪,像鋼針在腦中攪動。更深處,一道低頻歎息響起——那是“秩序”本身的震怒,是宇宙法則對異常存在的本能排斥。
林昭皮膚浮起細密血珠,高壓力場導致毛細血管破裂。指尖觸地時,地板傳來彈性震顫,如同踩在活物心臟上。整座建築仿佛正在蘇醒,成為一頭沉睡巨獸的軀殼。
“檢測到雙生宿主,清除程序……最高權限啟動!”
冰冷的係統音化作實體聲波衝擊,每一次回蕩都在牆壁上激起蛛網狀裂痕,宛如天道宣判。
九座巨殿虛影緩緩壓落,目標明確:將林昭與陳昭這兩個“係統漏洞”連同整片空間徹底抹除。每一寸移動,現實結構都在發出瀕臨崩潰的哀鳴。
陳昭臉色慘白,百年封印早已耗儘他的力量。他望著那滅世之威,知道自己的棋局引來了係統的雷霆之怒。
“結束了……”他喃喃道,聲音輕得怕驚醒沉睡的規則。身體微顫,並非出於恐懼,而是靈魂深處殘留的契約正在反噬——他曾是“命名體”,係統最忠誠的執行者,如今卻成了叛逆源頭。
“不,才剛剛開始!”
林昭突然狂笑,笑聲撕裂空氣,在封閉空間裡反彈成多重回音,竟短暫壓製了係統警報。那笑聲沒有癲狂,隻有極致的清醒與決絕。
他猛地直起身,在陳昭驚愕的目光中,狠狠咬破舌尖!
痛覺炸裂如火山噴發,一股腥甜滾燙的液體衝破齒關——那一口語源晶血並非普通血液,而是凝結億萬古仙殘魂意誌的結晶,懸浮空中時仍能聽見微弱低語,像是無數靈魂在符文間掙紮嘶吼。每一滴都閃爍金光,仿佛承載著一段被遺忘的曆史。
“你說我是解藥?”林昭雙目赤紅,死死盯著陳昭,“好!那我就把這病根——連你一起,全都吞了!”
話音未落,他向前一噴!
“噗——”
那口晶血在半空延展,化作一道妖異血色符文,紋路由不斷重組的語言碎片構成,邊緣逸散紫色電弧,伴隨古鐘餘震般的嗡鳴。它無視距離,以超越感知的速度印入陳昭眉心!
“你!”陳昭瞳孔驟縮,識海警兆轟鳴——他曾見過這種符文。三百年前,一名叛逃的命名體以此術強行讀取核心機密,最終神誌崩毀。那是禁忌的“吞噬儀式”,以自身為容器掠奪他人記憶與權限,代價往往是靈魂潰散。他從未想過,林昭竟掌握此法!
符文觸及眉心刹那,陳昭身體劇烈顫抖,肌肉抽搐如遭高壓電擊。塵封百年的記憶閘門被暴力撬開,洪流傾瀉而出!
幻象閃現:仙宮金殿之上,年輕的陳昭跪地拒絕對萬千生命獻祭;雷刑柱下,記憶被青銅鎖鏈緩緩抽出,每一縷都帶著灼燒靈魂的劇痛;百年孤寂中,他在地下七層反複書寫同一個詞:“秩序”,字跡堆疊成山……還有更多——關於“源初協議”的真相,關於“瘋語”並非疾病而是覺醒信號的本質,關於寧安所真正的使命:不是治療,而是鎮壓。
這些畫麵夾雜著他作為“原命名體”對係統底層邏輯的理解,如億萬星辰隕落,儘數砸入林昭的精神世界!
林昭大腦仿佛要被撐爆,顱骨似有鐵錘瘋狂敲擊。但他死死咬牙,左眼的青銅光芒從微閃轉為熾烈燃燒的日輪,瘋狂吞噬、解析這股不屬於他的遺產。意識在崩潰邊緣遊走,神經元尖叫不止,意誌卻如磐石不動。
奇異的一幕發生。
隨著記憶湧入,係統警報開始斷續,頻率紊亂,如同收音機失去信號。壓頂的九殿虛影停滯半空,光輝明滅不定,仿佛識彆模塊遭受嚴重乾擾。
轟鳴消失,耳膜仍在嗡嗡作響,殘留震蕩讓林昭視線模糊。他單膝跪地,呼吸粗重,掌心按在冰冷地麵——幾滴晶血正緩慢蒸發,升騰起細小銀色霧氣,空氣中彌漫鐵鏽與焚香混合的氣息,令人恍惚,如同遠古祭壇燃儘的最後一縷香火。
警報戛然而止。
仙宮虛影如潮水退去。
地下七層,恢複死寂。
“哢嚓……”
一聲輕響,來自林昭胸口。
那枚滾燙的打卡器殘片,在吸收陳昭“原命名體”信息後開始分解,發出細微金屬哀鳴。它化作一捧流光溢彩的青銅液體,違反重力飄浮,彙聚成細流,湧向林昭左眼。
就在這一刻,一行文字首次清晰穩定地浮現腦海:
“宿主認證完成。”
液態青銅驟然加速旋轉,在空中勾勒出精密神經脈絡圖景,最終凝實為一枚完美無瑕、布滿古老紋路的青銅眼球,緩緩嵌入林昭空洞的左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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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球歸位瞬間,一股冰冷劇痛貫穿靈魂,仿佛某種至深的情感錨點被硬生生剜去。那不是肉體疼痛,而是存在本身的撕裂感——像有人從生命最柔軟處拿走了一塊無法替代的拚圖。
緊接著,第二行文字浮現:
“代價:抹去童年記憶‘母親葬禮’。”
林昭身體一僵。
感官剝離感襲來——雨天泥土味、黑傘滴水聲、袖口白花花瓣觸感……一切記憶細節如沙漏傾覆,無聲流失。隻剩乾癟認知:她死了。
沒有悲傷,沒有憤怒,隻有空洞的“知道”。
他尚未體會這詭異失落,一股前所未有的掌控感便自脊椎蔓延至四肢百骸。那感覺如同溺水之人破水而出,貪婪呼吸第一口空氣——但這一次,他呼吸的是“規則”。
他緩緩站起身。
對麵的陳昭已變得半透明,眉心血符漸淡。他看著林昭,嘴角揚起釋然微笑。
“老師……”林昭喉嚨發緊。那個深夜查房遞來熱水的男人,那個教會他用沉默對抗瘋語的人……就這樣走了。
他想喊一聲,卻發不出聲——有些告彆,從來不需要聲音。
陳昭身影如風中殘燭,逐漸消散。最後一縷意識掠過病房,輕輕拂過每一扇鐵門後的靈魂。
當青銅眼球完全嵌合刹那,一道無聲波動掃過整棟大樓。每一個曾被“瘋語”侵蝕的頭腦深處,都聽見了一個名字——林昭。
不是通過耳朵,而是直接烙印在識海之中,如同遠古回響終於尋得歸處。
“老師……”
“老師!”
“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