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砸在寧安所深埋地下的穹頂上,悶雷般滾過。
地下七層,那座被命名為“聲波湮滅爐”的龐然大物,正發出令人牙酸的低頻嗡鳴。
白院長枯瘦的手指在控製台上瘋狂舞動,眼中布滿血絲,閃爍著一種近乎癲狂的狂熱。
三十年,整整三十年,他將所有被判定為“無意義”的瘋語殘頻收集於此,就是要等待今天,等待一個足以承載這一切的完美“容器”。
“啟動!將所有頻段注入地脈!反向共振,給我徹底抹除林昭的聲源印記!”他嘶吼著,仿佛要將自己的靈魂也一並燃燒。
地脈深處,無數駁雜、混亂、破碎的音節彙成一股毀滅洪流,循著那冥冥中的聯係,直撲向被力場囚禁在中心的林昭。
這不是物理攻擊,而是概念層麵的抹殺,要將他從這個世界的“發聲”權限中徹底剔除!
然而,預想中林昭痛苦掙紮的景象並未出現。
他靜靜地站在湮滅場的中心,任由那足以撕碎任何心智的風暴衝刷著自己。
他緩緩抬起頭,那雙曾經清澈的眸子,此刻一黑一青,宛若神魔。
左眼,那枚剛剛與他靈魂綁定的青銅眼球,每一次輕微的眨動,都在他冰冷的識海中,勾勒出一行全新的世界法則。
【反命名權限·激活。】
【目標:寧安所全域。】
林昭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無視了周身狂暴的能量,右手猛然探向自己的胸膛。
“刺啦——”
血肉被毫不猶豫地撕開,露出下麵泛著金屬光澤的肋骨。
但在那心臟的位置,一滴宛如熔融琥珀,內部流動著無數細微金色符文的晶血,正緩緩浮現。
語源晶血!
這是他覺醒的根源,也是這個世界法則的bug!
他伸手,撚起那滴晶血,目光穿透層層阻隔,仿佛看到了整座寧安所如蛛網般盤根錯節的地基。
他俯下身,將那滴蘊含著無上偉力的晶血,輕輕按入腳下因能量過載而崩裂的地基裂縫之中。
“你們治瘋,”他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壓過了湮滅爐的萬千嘶吼,“我治命。”
轟!!!
晶血觸及地脈的瞬間,仿佛一滴神墨滴入清水。
血霧以一種違反物理定律的方式,沿著地基的每一寸縫隙瘋狂蔓延。
整棟凝結了現代工業最高水準的建築,開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不是崩塌,而是扭曲!
冰冷的白色牆壁如同融化的蠟燭,向上拉伸、重構成雕梁畫棟的仙宮牆垣。
堅硬的合金病房門在一陣青銅光芒中,化為鏤刻著雲紋的偏殿朱門。
病床上冰冷的鐵欄杆,則一根根擰轉、盤結,最終凝固成一座座銘刻著古老符文的符台。
而那些被囚禁在病房中的病人,他們身上的藍白條紋病號服,在血霧掠過的刹那,竟無火自燃,灰燼散儘後,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寬袖廣袍的古樸道袍。
“瘋了!白敬之他瘋了!”
控製室內,唐小滿渾身濕透,一腳踹開大門。
她看著屏幕上急劇飆升到紅色的能量指數和那些光怪陸離的監控畫麵,睚眥欲裂。
她不顧一切地撲到控製台前,雙手化作殘影,試圖撕毀那正在執行的湮滅程序底層代碼。
“給我停下!”
然而,程序已經與地脈相連,她的行為無異於螳臂當車。
一股恐怖的反衝聲波從控製台內猛然爆發,狠狠轟在她的胸口。
“噗——”
唐小滿被巨力掀飛,撞在冰冷的牆壁上,一大口鮮血噴灑而出。
她掙紮著抬頭,視線死死鎖定在麵前那排分割的監控屏幕上。
畫麵裡,所有病房的門,都在同一時刻“哢噠”一聲,自動解鎖。
緊接著,一個又一個穿著道袍的病人,從“仙宮偏殿”中走出。
他們表情肅穆,眼神空洞而虔誠,仿佛朝聖者。
他們站得筆直,然後,異口同聲地,用一種毫無感情起伏的語調,齊聲誦念:
“打卡成功。”
寧安所固若金湯的安保係統,在這一聲聲詭異的“打卡”中,層層瓦解。
而遍布樓內的攝像頭,此刻卻隻能捕捉到一道遊蛇般的青銅光芒,在樓內急速穿行,所過之處,現實扭曲,法則重寫。
唐小滿的瞳孔驟然收縮,一個顛覆她二十多年認知的念頭,如驚雷般在腦海中炸響。
他們不是瘋了……
他們是……比我們更早醒來!
“瘋”的不是他們,是這個自以為“清醒”的世界!
劇烈的咳嗽讓她再次嘔出鮮血,意識開始模糊。
在徹底昏迷前,她用儘最後一絲力氣,伸出沾滿鮮血的手指,在身後的牆壁上,用力寫下了一行字。
那既是給林昭的留言,也是她用來對抗這片天地劇變的,最後一個清醒錨點。
——林昭,你還記得蘇慕的聲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