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意義的等待,會等來最後的意義嗎?
易天不清楚,畢竟他從未等待過。
手島癱坐在地上,脊背佝僂,像是一條即將吐儘最後一寸絲的蠶。
拚儘全力地,想要從空洞的記憶裡,撈出有關她的最後一絲痕跡。
儘管他的心此刻隻有空蕩蕩的一片,可身體卻已經先於意識,彌漫起了悲傷。
“我想不起來了...可我不能想不起來啊...”他的聲音嘶啞,帶著絕望的顫音,“我等了大半輩子,如果...如果到最後真的等到了她...”
“卻連名字都叫不出來,她一定會很難過的。”
大滴大滴的淚珠,順著手島布滿溝壑的臉頰不斷滑落。
這個在稻妻風雨中堅守了三十年、嘗儘辛酸也未曾落淚的男人,卻在即將徹底失去有關她所有記憶的前一刻,痛哭失聲,像個迷失歸途的孩子。
他不是害怕失去她,而是不敢忘記她。
如果連自己都忘記了她的所有存在,那麼這茫茫人世間,還有誰能證明她曾活過、愛過、與他約定過?
他今後,又該去往何處尋覓有關她的蹤跡?
“熒,我突然感覺好難過啊......”派蒙捂著自己的胸口,那裡彌漫開一種名為酸澀的情感,讓她幾乎也要落下淚來。
“我也一樣...”熒的目光落在那位崩潰的老人身上,拳頭不自覺地微微攥緊,“失去難過的理由,或許才是更加令人難過的事情吧。”
“手島先生...”一旁的村民們見狀,也是紛紛落淚。
神裡綾華靜靜立於一旁,麵具下的眼眸低垂。
她似乎對此情此景早有預料,但此刻也微微側過頭,不忍直視那位在記憶碎片中掙紮哭泣的老人。
現在的手島僅憑最後一分的情感來維持記憶,等他不再哭泣,也就是蠶吐儘最後絲線的時候。
屆時,手島將真正失去有關她的一切,連同這份為她而悲傷的感覺本身。
易天默默注視著這一切,理性告訴他,隻需等待眼狩令結束,一切自會回歸正軌。
他不必插手此事,隻需再等上一些時日......
可......
他望著手島眼中那點如同風中殘燭般迅速熄滅的光亮,終究還是動了憐憫之心,輕輕歎了口氣。
“罷了...”他像是做出了某種決斷,“幾千情緒值而已,我出得起。”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眸底那抹熾烈的金黃神光不再掩飾,驟然亮起!
被手島扔在一旁的禦守和那封泛黃的信件無風自動。
仿佛被無形之手托起,緩緩浮空,隨後輕盈地落入易天攤開的掌心。
忽然間,一陣不合時節的清柔之風拂過,卷起漫天洋洋灑灑的、閃爍著微光的櫻花花瓣,像是最溫柔的手,輕輕拂過在場每一個人的臉頰。
一枚閃爍著奇異淡紫色光芒的櫻花花瓣,悄然出現在易天掌心。
【往日留存之影】的力量被激發,與那封承載著歲月重量的信件完美融合。
提取出的記憶流光,被易天注入那枚普通的禦守之中。
與此同時,【殘月流年之境】驟然開啟——
以易天為中心,一股無形卻磅礴的領域力量溫和地將眾人籠罩其中。
如同神跡降臨!
手島驚愕地發現,自己那具蒼老的身體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活力,滿頭的白發自發根而起,竟奇跡般地化作濃密的墨黑。
他仿佛一瞬間年輕了三十歲,滿臉難以置信地站起身,環顧著這個在他眼中逐漸變得熟悉而又陌生的周圍場景。
周圍的所有人在手島眼中已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那位穿著記憶中最清晰的潔白長裙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