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失蹤前夜,曾給林晚發過一條奇怪的消息:“姐姐,江離右手掌心的疤痕是怎麼來的?”
林晚下意識看向江離的手——那道疤像一條扭曲的蜈蚣。
她突然想起,三年前那場離奇大火裡,唯一的幸存者被抬出來時,右手也纏著浸血的紗布。
而江離,正是那家醫院的實習醫生。
手機屏幕的光,在黑暗中幽幽地映著林晚的臉。
那條來自妹妹林曉的信息,像一枚冰冷的針,刺破夜的寧靜,也刺入她毫無防備的心。
“姐姐,江離右手掌心的疤痕是怎麼來的?”
發送時間,是林曉失蹤前夜的十一點零三分。
林晚的指尖懸在屏幕上,一個字也打不出來。胸腔裡那顆東西徒勞地鼓噪著,撞得肋骨生疼。她幾乎是僵硬地,一點一點,扭過頭,看向身側。
江離睡得很沉。均勻的呼吸拂過枕畔,側臉在透過窗簾縫隙的稀薄月光下,輪廓柔和。他是她的未婚夫,三個月後,他們將舉行婚禮。他溫柔,體貼,是市醫院年輕有為的外科醫生,前途光明。
可此刻,林晚的目光,卻死死釘在他的右手上。
那隻手隨意地搭在被子外,修長,骨節分明,是一雙天生該握手術刀的手。然而,就在手掌靠近腕骨的位置,一道疤痕猙獰地盤踞著。暗紅色,凸起,像一條扭曲僵硬的蜈蚣,與周圍乾淨的皮膚格格不入。
她問過他。很早以前就問過。
當時江離是怎麼回答的?他輕描淡寫地笑了笑,用左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說小時候頑皮,爬樹被斷裂的樹枝劃的,差點傷了肌腱,縫了十幾針。
她信了。從未懷疑。
可現在,林曉的疑問像一顆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漣漪卻帶著徹骨的寒意。
三年前……城西那家私人診所的火災。
新聞畫麵碎片般拚湊起來。衝天的火光,燒焦的斷壁殘垣,哭喊的人群。報道說,隻有一個值班護士幸免於難,被救出來時,渾身是傷,右手纏著厚厚的、被血浸透的紗布。
唯一的幸存者……右手……
林晚猛地抽了一口涼氣,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窒息感撲麵而來。
江離那時,好像就在那家診所實習?對,他提過一次,說那場火災很慘,他因為不在現場而躲過一劫。
真的……是躲過一劫嗎?
那條蜈蚣般的疤痕,和記憶中幸存者被紗布包裹的右手,在這一刻詭異地重疊。
林曉為什麼會問這個?在她失蹤前夜,為什麼會突然關心江離手上的一道舊疤?她發現了什麼?這道疤,和三年前那場吞噬了多條性命的大火,有什麼關係?
無數個問題像毒蛇,嘶咬著林晚的神經。她看著江離安詳的睡顏,第一次感到一種陌生的、深入骨髓的恐懼。這個她準備托付一生的男人,此刻躺在身邊,呼吸可聞,卻仿佛隔著一層無法穿透的迷霧。
她悄悄伸出手,指尖顫抖著,想要去觸碰那道疤,想要確認它是否真的隻是樹枝劃傷留下的痕跡。
就在她的指尖即將碰觸到皮膚的前一瞬,江離的睫毛顫動了一下。
林晚像被燙到一樣猛地縮回手,心臟幾乎跳出喉嚨。她迅速閉上眼,假裝熟睡,全身的肌肉卻緊繃如鐵。
身邊傳來窸窣的聲響,江離似乎隻是無意識地翻了個身,呼吸很快又變得均勻綿長。
黑暗裡,林晚睜著眼睛,一動不動,直到窗外天際泛起魚肚白。
早餐桌上,陽光明媚,將餐廳照得亮堂堂的。煎蛋,牛奶,全麥麵包,一切如常。
江離穿著乾淨的襯衫,坐在對麵,正在看手機上的醫學新聞。他抬頭,對林晚露出慣常的溫暖笑容:“昨晚睡得好嗎?看你好像有點沒精神。”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帶著關切。
林晚握著玻璃杯的手指收緊,指節泛白。她努力扯出一個微笑,聲音有些發乾:“還……還好。可能有點認床。”她新換的公寓,搬進來還不到一周。
“慢慢就習慣了。”江離點點頭,視線回到手機屏幕上,很自然地用右手拿起麵包片,那道蜈蚣疤痕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扭動。
林晚的視線無法控製地黏在那道疤上。
“你手上的疤……”她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真的是小時候爬樹弄的嗎?”
江離的動作頓住了。
他抬起頭,看向林晚,眼神裡有一閃而過的什麼,太快了,快得讓她抓不住。是驚訝?還是……警惕?
隨即,他失笑,放下麵包,伸出右手到她麵前,疤痕完全暴露在她眼前:“不然呢?難不成還是跟人打架留下的?我這麼文明的人。”他的語氣輕鬆,帶著點戲謔,指尖在她麵前的桌麵上輕輕點了點,“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
他的反應太自然了,自然得讓林晚幾乎要以為昨晚的驚悸和懷疑隻是自己的噩夢。
她垂下眼,用叉子戳著盤子裡的煎蛋,避開他的目光:“沒什麼,就是突然想起來了。看起來……挺深的,當時一定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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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疼死了,還被我爸揍了一頓,說活該。”江離收回手,語氣隨意,“不過都過去那麼久了,早就沒感覺了。”
他沒感覺了。
可林晚此刻,卻感覺那道疤像烙在了自己的心上,灼痛難忍。
她不敢再問下去。她怕聽到更多無懈可擊的解釋,更怕打破眼前這看似平靜的假象。林曉還沒有找到,她不能先自亂陣腳。
“我今天調休,再去警局問問林曉的情況。”江離喝完最後一口牛奶,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你也彆太擔心,警方已經在全力排查了。”
他走過來,俯身,習慣性地想吻她的額頭。
林晚幾乎是本能地,微微偏開了頭。
他的吻落在了她的發絲上。
空氣有瞬間的凝滯。
江離直起身,看著她,眼神深邃,帶著詢問。
“我……我去幫你拿領帶。”林晚慌亂地站起來,逃離了餐桌。
她走進臥室,背靠著關上的門,大口喘著氣。心臟在胸腔裡狂跳,撞得她耳膜嗡嗡作響。剛才那一瞬間的躲閃,完全是身體快於意識的反應。她害怕他的觸碰,害怕那道近在咫尺的疤痕。
外麵傳來江離溫和的聲音:“晚晚,領帶在衣櫃第二個抽屜。”
“知道了。”她應了一聲,聲音努力維持平靜。
她拉開抽屜,裡麵整齊地疊放著他的領帶。手指拂過光滑的絲綢,最終停在一條款式略顯陳舊的深藍色條紋領帶上。這不是她買的,也似乎不符合江離現在通常的審美。領帶的內襯邊緣,靠近打結的地方,有一小塊不起眼的、顏色略深的印記,像是……乾涸的血點?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
她拿起那條領帶,觸手的感覺冰涼。這領帶,她好像在哪裡見過?是在很久以前……是在三年前,關於那場火災的某篇新聞報道的配圖裡嗎?那個被抬出來的幸存者,當時穿的是什麼衣服?記不清了,太模糊了。
可是,這領帶上的印記……
“還沒找到嗎?”江離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伴隨著走近的腳步聲。
林晚手一抖,領帶差點滑落。她迅速將那條深藍色領帶塞回抽屜最底下,隨手拿了旁邊一條銀灰色的,深吸一口氣,拉開了房門。
“這條可以嗎?”她將領帶遞過去,不敢看他的眼睛。
江離接過,看了看,笑容無懈可擊:“很好。那我先走了。”
他熟練地打好領帶,整理好衣領,轉身出門。
防盜門“哢噠”一聲輕響合攏。
公寓裡隻剩下林晚一個人。
剛才強撐的鎮定瞬間瓦解,她順著門框滑坐在地上,渾身發冷。
陽光透過窗戶,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卻驅不散她心頭的寒意。
江離的解釋合情合理。
他的態度自然坦蕩。
可林曉的短信,像一根淬了毒的刺,紮在那裡,引發一連串無法抑製的潰爛。那道疤痕,那場火災,這條可疑的領帶……所有零碎的線索,都在指向一個她不敢深思的方向。
她必須知道真相。
為了失蹤的妹妹,也為了她自己。
林晚扶著門框,慢慢站起身。她走到客廳的落地窗前,向下望去。
沒過多久,江離的身影出現在樓下。他並沒有立刻走向通常停車的位置,而是站在花壇邊,拿出了手機。
他低著頭,似乎在打電話。
隔著十幾層樓的距離,林晚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能看到他握著手機的右手。那道疤痕,在清晨的陽光下,異常清晰。
他講了很久,偶爾抬手比劃著什麼,情緒似乎有些……激動?和平日裡那個溫文爾雅的他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