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吃不下了。”劉花把饅頭放回碗裡,“給你留著,等你醒了再吃。”她收拾著碗筷,轉身要往外走,卻被賀峻霖叫住。
“劉花。”
她回過頭,油燈的光落在他臉上,傷口的紅腫讓他臉色依舊蒼白,眼神卻很亮。“怎麼了?”
“你的手……”賀峻霖指了指她纏著布條的手,“換藥了嗎?”
劉花愣了愣,才想起自己指甲蓋翻了的事,這兩天忙著照顧傷員,早就忘了疼。“哦,換過了,小傷,不礙事。”
“拿來我看看。”賀峻霖的語氣很堅定。
劉花沒辦法,隻好走過去,把手伸給他。他小心翼翼地解開布條,露出那道還在滲血的傷口,指甲蓋歪歪扭扭地掛著,看著就疼。“謝謝你,要不是你……”他皺起眉。
“說什麼呢,我還能見死不救啊?”劉花想把手抽回來,卻被他按住。
“傻姑娘。”賀峻霖的聲音很輕,像怕碰碎什麼似的,用指尖輕輕碰了碰傷口周圍,“怎麼不知道疼?”
劉花的臉又紅了,心跳得像擂鼓,隻好低下頭,盯著自己的鞋尖:“當時光顧著……”光顧著怕你掉下去了,後半句沒好意思說出口。
賀峻霖沒追問,從炕邊的藥箱裡拿出新的草藥,放在嘴裡嚼了嚼,混著口水敷在她的傷口上。草藥有點苦,他的指尖帶著點草藥的澀味,蹭在皮膚上,卻一點也不難受。
“這樣好得快。”他解釋道,用乾淨的布條把她的手纏好,動作比她自己包紮時仔細多了。
“謝謝。”劉花的聲音有點小,像蚊子哼哼。
“謝什麼。”賀峻霖鬆開她的手,靠回炕上,臉色又白了點,顯然剛才的動作牽扯到了傷口,“對了,那本《戰場急救手冊》……沒被火燒壞吧?”
“沒壞。”劉花從口袋裡掏出來給他看,“就是封皮燎了個角,裡麵好好的。”
賀峻霖看著那本書,忽然笑了:“那本書是我在西安買的,當時覺得打仗總會用到,結果一直沒機會看,倒是讓你派上用場了。”
“裡麵寫得很有用。”劉花認真地說,“比如傷口要留透氣縫,還有怎麼處理感染,我都是從裡麵學的。”她頓了頓,鼓起勇氣問,“你……真的把《孫子兵法》看得那麼寶貝?王鐵柱說你連折角都不讓。”
賀峻霖愣了愣,隨即笑了:“那本書是我爹留給我的,他以前是私塾先生,總說‘兵者,國之大事’,讓我好好讀。後來他被土匪殺了,書就成了念想,確實看得重了點。”他看著她,眼神很坦誠,“不過比起書,人更重要。你需要,我自然會給你。”
劉花的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酸酸的,又暖暖。
外麵傳來集合的哨聲,是劉誌國在召集乾部開會。劉花站起身:“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嗯。”賀峻霖點點頭,看著她走到門口,又忍不住喊了一聲,“劉花。”
她回過頭,眼裡帶著點疑惑。
“記得……按時給我換藥。”他的耳尖有點紅。
劉花的嘴角忍不住翹了起來,點點頭:“知道了。”
門簾落下,土窯裡又隻剩下賀峻霖一個人。他看著油燈跳動的火苗,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心裡卻甜絲絲的。他想起剛才劉花紅著臉的樣子,想起她被自己看得低下頭時的羞澀,忽然覺得,這場傷受得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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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麵的月光透過窗欞照進來,落在炕邊的地上,像鋪了層白霜。賀峻霖拿起身邊的《孫子兵法》,摩挲著卷邊的書角,忽然覺得,這本書裡寫的“上兵伐謀”,好像還少了點什麼,或許,比計謀更重要的,是人心底的那點暖。
劉花在外麵給其他傷員換藥,耳朵卻總往賀峻霖的土窯那邊瞟。王鐵柱湊過來,擠眉弄眼地問:“花妹子,副隊醒了,你是不是心裡踏實多了?”
“柱子哥你再胡說,我就不給你換藥了!”劉花瞪了他一眼,手上的力氣卻沒控製住,繃帶勒得王鐵柱“嘶”了一聲。
“哎哎,我錯了,我錯了!”王鐵柱趕緊告饒,“不過說真的,副隊對你是不一樣的。你看他給你送書,還給你紅糖,換了彆人,他才不會這麼上心。”
劉花沒說話,心裡卻像揣了塊糖,甜得發慌。她低頭給王鐵柱包紮好傷口,收拾藥箱時,看見裡麵的紅糖膏陶罐,想起賀峻霖還沒吃東西,便盛了一勺,打算給他送去。
走到土窯門口,正聽見賀峻霖在裡麵咳嗽,聲音有點悶,像是傷處疼得厲害。劉花趕緊掀簾進去:“怎麼了?傷口疼嗎?”
賀峻霖搖搖頭,臉色卻更白了:“沒事,可能有點著涼。”
劉花把紅糖膏遞到他嘴邊:“吃點這個,補補力氣。”
紅糖膏有點燙,他小口小口地吃著,甜絲絲的味道從喉嚨滑下去,心裡也暖了點。“你好像很會做這個。”
“以前在家學的。”劉花想起在家的時候,娘總給她熬紅糖膏,說女孩子吃了好,“我娘說,紅糖能補血,也能暖心。”
賀峻霖看著她,忽然覺得,這土窯裡的藥香,混著紅糖的甜,比什麼都好聞。他想起自己娘,要是還在,看見他現在這樣,會不會也像劉花娘一樣,給他熬紅糖膏?
“等我好了,教你看地圖吧。”賀峻霖突然說。
劉花愣了愣,隨即笑了,眼睛彎得像月牙:“好啊。”
油燈的光在兩人之間跳動,把影子投在牆上,像兩個依偎在一起的人。窗外的風還在吹,槐樹的葉子沙沙響,土窯裡卻暖融融的,藥香和紅糖的甜混在一起,釀成了一種叫做“心事”的東西,在悄無聲息地發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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