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峻霖把被子給她掖好,坐在炕邊的小板凳上,拿起她放在一邊的醫書翻著。書頁翻動的聲音很輕,混著窗外的風聲,像首溫柔的催眠曲。劉花看著他低頭看書的樣子,頭發有點亂,露出光潔的額頭,心裡忽然覺得,就算病得再重,隻要有他在身邊,好像也沒什麼可怕的。
她迷迷糊糊地睡著,又醒來好幾次。每次醒來,都看見賀峻霖坐在那裡,要麼看書,要麼就望著窗外發呆,見她醒了,就問一句“渴不渴”“要不要再喝點水”。有一次她咳嗽得厲害,他趕緊倒了杯溫水,扶著她的後背讓她慢慢喝,指尖的溫度透過薄薄的單褂傳過來,暖得人心頭發顫。
第二天一早,劉花的燒退了。她睜開眼,看見炕邊的小板凳空著,心裡有點空落落的。剛想坐起來,就看見賀峻霖端著個碗走進來,碗裡是小米粥,還臥著個雞蛋。
“醒了?快趁熱吃。”他把碗放在炕邊的小桌上,“找老鄉買的小米,雞蛋是隔壁大娘給的,她說你是好姑娘,得補補。”
劉花看著那碗小米粥,眼淚又差點掉下來。這年景,小米和雞蛋都是金貴東西,他肯定又用自己的口糧換的。“賀峻霖,你不用這樣……”
“什麼叫不用這樣?”他打斷她,坐在炕邊,看著她的眼睛,“你是我們隊伍的醫療兵,照顧你是應該的。再說……”他頓了頓,耳朵有點紅,“再說,我們是同誌,不是嗎?”
同誌。這兩個字像顆小石子,投在劉花的心湖裡,漾起一圈圈漣漪。她知道,他說的“同誌”,和彆人說的不一樣。
她拿起勺子,小口喝著小米粥。粥熬得很爛,帶著點甜味,雞蛋是溏心的,咬一口,蛋黃流出來,暖得心裡都是軟的。賀峻霖坐在旁邊看著她吃,嘴角帶著淺淺的笑,像看著個偷吃糖果的孩子。
“對了,”劉花忽然想起件事,“你借我的那本《孫子兵法》呢?我還沒看。”
“在我背包裡呢。”賀峻霖說,“等你病好了,我就給你拿去,咱們說好的,我一句句講給你聽。”
“嗯。”劉花點點頭,心裡甜絲絲的。
吃完粥,劉花感覺身上有了力氣,能下床走動了。她走到院子裡,看見戰士們正在收拾行李,準備回撤。賀峻霖在給隊員們分發乾糧,看見她出來,眼睛亮了亮,快步走過來:“怎麼不多歇會兒?”
“沒事了,好多了。”劉花笑了笑,陽光落在她臉上,暖融融的。
“那就好。”他鬆了口氣,從懷裡掏出個布包遞給她,“給你的。”
劉花打開一看,裡麵是幾塊生薑,還有小半塊紅糖,用油紙仔細包著。“這是……”
“路上帶著。”賀峻霖說,“天越來越冷了,要是再覺得冷,就煮點薑湯喝。彆硬撐著,知道嗎?”
劉花捏著那個布包,生薑的辛辣味和紅糖的甜味混在一起,鑽進鼻子裡,暖得眼睛都有點濕。她抬起頭,看著賀峻霖,他的眼神很亮,像藏著星星。
“賀峻霖,”她說,“等回去了,我給你縫雙棉鞋吧。”
他愣了一下,隨即笑了,露出虎牙:“好啊。我這腳總凍著,有雙棉鞋正好。”
“那你得等我幾天,我得找塊厚點的布。”
“我等。”他說,語氣很認真,“多久都等。”
風從院子裡吹過,帶著點寒意,可劉花覺得,心裡像揣了個小太陽,暖融融的。她想起棗林裡的約定,想起向日葵,想起他說的“等打完這場仗”。她知道,前路還很長,還會有很多艱難險阻,可隻要身邊有這個人,有這碗薑湯的暖意,有這雙棉鞋的約定,再冷的冬天,她也能熬過去。
隊伍回撤那天,天氣放晴了。太陽照在黃土地上,亮得晃眼。劉花穿著那件深藍色的棉襖,背著藥箱,裡麵放著賀峻霖給的生薑和紅糖,還有那幾本醫書。賀峻霖走在她旁邊,肩上扛著步槍,腰間彆著那本《孫子兵法》。
“等回到駐地,”賀峻霖忽然說,“我就把書給你拿去。”
“好。”劉花點點頭,側頭看他,陽光落在他臉上,睫毛投下一小片陰影,“到時候,你可得好好講。”
“放心吧,保證講得明明白白。”他笑了,眼裡的光比太陽還亮。
兩人並肩走著,影子被陽光拉得很長,緊緊靠在一起。風裡還帶著點薑湯的辛辣味,混著泥土的氣息,像在訴說著一個關於溫暖和約定的秘密。遠處的山梁上,一隊大雁往南飛,排著整齊的隊伍,朝著溫暖的地方飛去。
劉花摸了摸藥箱裡的布包,在心裡悄悄說:向日葵,我們很快就回來了。到時候,不光要種向日葵,還要在棗林邊,種一片生薑,種一片甘蔗。等冬天來了,就可以煮薑湯,就像現在這樣,暖得人心都化了。
她抬頭看了看賀峻霖,他正好也在看她,兩人相視一笑,都沒說話,卻好像把千言萬語都融進了這笑容裡。
路還很長,天還很冷,可隻要身邊有彼此,再長的路也能走完,再冷的天也能熬過去。因為有些暖意,早已藏在心底,像埋在土裡的種子,隻等春天一來,就會發芽,開花,長成一片茂密的森林,再也不會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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