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涼城的硝煙還沒散儘,馬培清騎著馬走在撤退的隊伍裡,馬鞭狠狠抽在馬臀上,濺起的塵土混著他的咒罵飄在風裡。“一群廢物!到手的平涼城,就因為陝西那批援軍,全給丟了!”他回頭望了眼漸漸遠去的平涼城牆,城頭上楊子恒的旗幟在夕陽下飄得刺眼,像是在嘲笑他的狼狽。身邊的副官縮著脖子不敢接話,隻敢小聲提醒:“團長,再不走,楊子恒的追兵該到了。”
馬培清狠狠啐了一口,勒住馬韁繩。三天前他帶著馬家軍衝進平涼城時,還以為能憑著姬老三給的城防圖,穩穩拿下這座隴東要衝,把糧庫裡的糧食全運去寧夏,給馬鴻賓一個天大的驚喜。可誰能想到,陝西援軍來得這麼快,陳排長又帶著殘兵從城裡反殺出來,裡應外合之下,馬家軍的士兵像沒頭的蒼蠅,死的死、逃的逃,最後連糧庫的門都沒守住。“姬老三這個蠢貨!”馬培清想起那個被槍斃的叛徒,氣不打一處來,“連個城防都盯不住,還連累我們損兵折將!”
撤退的隊伍裡,士兵們垂頭喪氣,有的扛著斷了的槍,有的捂著流血的傷口,沒人說話,隻有馬蹄聲和腳步聲在荒原上敲出沉悶的節奏。馬培清知道,這次丟了平涼,回去肯定要被馬鴻賓罵。他摸出懷裡的城防圖,那是姬老三偷偷畫的,現在已經皺得不成樣子,上麵的哨位標記還清晰可見,可再看也沒了用處。“收起來!”他把圖塞給副官,“等回到寧夏,咱們再從長計議,平涼這口肉,我馬培清遲早要吞下去!”
此時的平涼城裡,卻是另一番景象。糧鋪前的長隊又排了起來,百姓們手裡拿著糧袋,臉上的笑容比上次分糧時更真切——這次不僅有糧,還有了真正的安穩。可城中心的廣場上,氣氛卻格外凝重。姬老三被綁在柱子上,周圍圍滿了百姓,有人朝他扔爛菜葉,有人罵他“吃裡扒外”,聲音裡滿是憤怒。
楊子恒站在高台上,看著台下的百姓,又看了眼瑟瑟發抖的姬老三,聲音洪亮:“姬老三通敵馬家軍,泄露城防,害死了多少弟兄,害百姓又差點陷入戰亂!這種背叛平涼的人,絕不能留!”
話音剛落,陳排長端著槍走上前,姬老三突然跪了下來,哭喊著:“我錯了!我是被馬鴻賓逼的!饒了我吧!我還想給平涼百姓做牛做馬!”可沒人理會他的求饒,百姓們的罵聲更響了。陳排長眼神堅定,扣動扳機,槍聲在廣場上回蕩,姬老三倒在地上,再也沒了動靜。隨後,他的老婆孩子被士兵押著走過廣場,百姓們看著他們,眼神複雜,有恨,也有一絲憐憫,但更多的是“背叛者家屬該受此罰”的認同。
處理完姬老三,楊子恒立刻下令清理內奸。指揮部裡,幾個與姬老三私通的官兵被押了進來,他們低著頭,不敢看楊子恒的眼睛。“我養你們這麼久,給你們發軍餉,讓你們守著平涼的百姓,你們倒好,收了姬老三的好處,就把哨位換崗時間、城防薄弱點全告訴他!”楊子恒氣得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都震得響,“你們這群白眼狼,平涼要是被馬家軍占了,你們的家人能有好下場嗎?”
其中一個官兵抬起頭,聲音顫抖:“長官,我錯了,我是一時糊塗,我以為姬老三隻是想賺點錢,沒想到他是馬家軍的人……”
“一時糊塗?”楊子恒冷笑,“你們拿好處的時候,怎麼沒想過‘一時糊塗’?現在說這些,晚了!”他下令把這些官兵全部關進監牢,等候進一步審判,同時重新製定了哨位管理製度,要求士兵互相監督,嚴禁私通外人。
陳排長走到楊子恒身邊,遞給他一杯水:“長官,這次清理了內奸,城防應該能穩固不少。可我總覺得,馬家軍不會就這麼算了,他們肯定還會再來。”
楊子恒接過水杯,喝了一口,看著窗外的城牆:“你說得對,馬家軍報複心強,這次丟了平涼,他們一定會卷土重來。而且,西北這塊地方,不止馬家軍,還有紅軍、中央軍,各方勢力都在盯著,平涼地處隴東要衝,是連接陝西、甘肅、寧夏的交通樞紐,遲早會成為各方爭奪的焦點。”
他拿出一張西北地圖,鋪在桌上,指著上麵的區域:“你看,馬家軍其實不是一支統一的軍隊,分為青海馬家軍和寧夏馬家軍。青海馬家軍以馬步芳、馬步青為核心,現在軍權已經逐漸落到馬步芳手裡,他們控製著青海全境和甘肅河西走廊,重點在鞏固青海、經營河西;寧夏馬家軍以馬鴻賓、馬鴻逵為核心,2月份蔣委員長正準備任命馬鴻逵為寧夏省政府主席,馬鴻賓調任甘肅,他們的主力是馬鴻賓的第35師,重點布防在寧夏南部的固原、同心一帶,既防範其他軍閥,也想向甘肅擴張。”
陳排長湊過去看地圖,皺著眉頭:“這麼說,咱們平涼,正好在寧夏馬家軍的擴張範圍內?”
“沒錯。”楊子恒點頭,“而且,現在紅軍紅四方麵軍正從鄂豫皖蘇區向西轉移,年底可能會進入陝西南部,到時候西北的局勢會更亂。蔣介石想把中央軍的勢力滲入西北,又怕馬家軍、西北軍楊虎城部)聯合起來,就故意分化他們,給馬鴻逵、馬鴻賓封官,讓他們互相牽製。咱們平涼,夾在這麼多勢力中間,想安穩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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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排長沉默了,他想起之前跟馬家軍打仗時,那些人下手狠辣,根本不留活口。“長官,我聽說馬家軍特彆殘忍,之前跟其他軍閥打仗,就喜歡屠殺俘虜,是不是真的?”
楊子恒臉色沉了下來,點了點頭:“不僅是屠殺俘虜,他們還經常虐待百姓。之前有老兵說,馬家軍在河西走廊跟人打仗時,把俘虜活埋、火燒,甚至用挖心、點天燈的酷刑,對女俘虜更是百般淩辱,要麼強行分配給士兵做妾,要麼轉賣出去。這次他們沒能拿下平涼,要是下次再來,肯定會更瘋狂,咱們必須提前做好準備。”
正說著,一個士兵跑了進來,遞上一份情報:“長官,探子回報,馬培清帶著殘兵回到寧夏後,馬鴻賓很生氣,已經下令讓他在固原集結兵力,還從青海調了一部分馬步芳的人過來,看樣子是想再次進攻平涼。”
楊子恒接過情報,快速看了一遍,眉頭皺得更緊:“來得真快。陳排長,你立刻去加強城防,把城牆加固,多準備些弓箭、滾石,再派人去跟楊虎城司令聯係,問問援軍能不能再派些人過來。另外,讓百姓們也做好準備,要是馬家軍來了,咱們軍民一起守平涼。”
陳排長立正敬禮:“是,長官!”
接下來的幾天,平涼城進入了緊張的備戰狀態。百姓們主動帶著工具來加固城牆,老人把家裡的木料拿出來,青年們跟著士兵一起訓練,婦女們則幫忙縫製棉衣、準備乾糧。城牆上,士兵們日夜巡邏,哨位上的槍擦得鋥亮,每個人的眼神裡都充滿了堅定——他們經曆過一次戰亂,知道失去安穩的痛苦,這次一定要守住平涼。
楊子恒每天都要去城牆上查看,有時會跟巡邏的士兵聊天,問問他們的情況。有一次,他碰到一個年輕的士兵,正在擦拭槍托,眼神裡帶著一絲緊張。“怕嗎?”楊子恒問他。
士兵抬起頭,看著楊子恒,搖了搖頭:“長官,我不怕。上次馬家軍來的時候,我親眼看到他們殺了我的同鄉,這次我一定要守住平涼,不讓他們再害人。”
楊子恒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樣的。記住,咱們守的不隻是平涼城,還有城裡的百姓,還有咱們的家人。隻要咱們齊心協力,就沒有守不住的城。”
這天傍晚,夕陽照在平涼城的城牆上,把城牆染成了金色。楊子恒站在城頭上,望著遠處的原野,那裡一片平靜,可他知道,平靜的背後,是馬家軍正在集結的兵力,是西北各方勢力蠢蠢欲動的暗流。他摸出懷裡的地圖,手指在平涼的位置上輕輕摩挲,心裡想著:不管將來有多少困難,不管要麵對多少敵人,我都要守住平涼,守住這裡的百姓,守住這份來之不易的安穩。
城樓下,百姓們的笑聲傳來,糧鋪前的長隊還沒散去,有人在跟鄰居聊著天,有人在給孩子買糖吃。楊子恒看著這一切,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他知道,隻要有這些百姓在,有身邊這些士兵在,平涼就不會倒。哪怕將來馬家軍再來,哪怕將來有更多的勢力卷入,他們也能一起扛過去。
夜色慢慢降臨,平涼城的燈光亮了起來,一盞盞燈像星星一樣,照亮了整個城池。城牆上的士兵還在巡邏,他們的腳步聲在夜色裡格外清晰,那是守護平涼的聲音,是希望的聲音。楊子恒知道,這隻是平涼城防的一個開始,未來還有更多的挑戰在等著他們,但他已經做好了準備——隻要心在一起,就沒有打不贏的仗,沒有守不住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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