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消融,山風裡終於褪去了刺骨的寒意,帶著幾分草木抽芽的溫潤。鷂子洞上的積雪漸漸融化,順著懸崖峭壁彙成細小的水流,滴滴答答地落在山澗裡,像是春天的腳步聲。
峽穀伏擊戰後,已經安穩了近十天。洞裡的糧食還夠支撐一陣,但空間狹小,五十多號人擠在一起,日子久了終究不是辦法。更讓吳新輝掛心的是,黑鬆溝還有二百多號鄉親,當初為了躲避抓壯丁,分散躲在周邊的山洞和密林裡,隻派了幾個骨乾暗中聯絡,如今局勢稍緩,總得想辦法讓大家團聚。
“政委,我和俊剛去打探打探吧。”狗娃揣著一把步槍,走到吳新輝麵前,眼神裡滿是躍躍欲試。賀俊剛也跟著站起身:“我們去黑鬆溝周邊多轉幾圈,看看國民黨的兵到底還來不來,順便找找分散的鄉親們。”
吳新輝沉吟片刻,點了點頭:“也好。你們倆身手好,又熟悉地形,切記多加小心,彆貿然深入,半個月內務必回來。”他從懷裡掏出一張紙條,上麵記著幾個鄉親們可能藏身的地點,“如果遇到鄉親,先告知情況,讓他們再等等,等確認安全了,咱們就一起回去重建家園。”
“放心吧政委!”兩人齊聲應道,簡單收拾了乾糧和武器,趁著天剛蒙蒙亮,順著棧道下了山。
春日漸暖,山間的枯枝抽出了嫩綠的新芽,野兔、山雞等小動物也漸漸多了起來。狗娃和賀俊剛順著後山小道往黑鬆溝方向走,一路上小心翼翼,遇到岔路就停下來觀察,確認沒有敵軍蹤跡後才敢前行。
他們先去了黑鬆溝附近的幾個村落,這些村子當初也遭了國民黨兵的搜刮,如今雖有村民回遷,但個個麵帶警惕。狗娃和賀俊剛換上了粗布衣裳,裝作走親戚的樣子,悄悄和村民攀談。
“老鄉,最近還有國民黨的兵過來嗎?”狗娃遞過一把自己獵來的野兔,笑著問道。
老鄉接過野兔,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說:“自打半個月前他們燒了黑鬆溝的窯洞,就再也沒來過了。聽說鄰縣來了共產黨的隊伍,他們忙著應付那邊,顧不上這邊的山溝溝了。”
賀俊剛心裡一動,追問道:“你說的是真的?共產黨的隊伍來了?”
“錯不了!”老鄉點點頭,“前幾天有走腳的貨郎路過,說在縣城外看到了隊伍,戴著紅五星帽子,待人可和氣了。”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欣喜。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隻要能和組織接上聯係,他們就不再是孤軍奮戰了。
接下來的日子裡,兩人仔細探查了黑鬆溝周邊的山路、隘口,甚至冒險靠近了當初國民黨兵駐紮過的鎮子。鎮子上果然隻有少量民團駐守,一個個懶懶散散,根本沒有要進山搜查的跡象。他們還按照吳新輝給的紙條,找到了幾個鄉親們藏身的山洞,告知了目前的局勢,讓大家耐心等待回遷的消息。
半個月的時間一晃而過,狗娃和賀俊剛帶著滿滿的消息,如期返回了鷂子洞。
“政委!我們回來了!”兩人一進洞,就高聲喊道。
吳新輝、賀峻霖等人立刻圍了上來,臉上滿是期盼。
“怎麼樣?外麵情況如何?”賀峻霖扶了扶眼鏡,急切地問道。
狗娃喝了一口水,喘著氣說:“國民黨的兵沒再來過!鄰縣還來了咱們共產黨的隊伍,他們估計顧不上這邊了。我們還找到了分散的鄉親,他們都等著回去呢!”
賀俊剛補充道:“黑鬆溝的廢墟我們也去看了,窯洞雖然燒了不少,但還有幾間能修補,周邊也沒發現敵軍的暗哨,回去重建應該安全。”
眾人聞言,都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壓抑了這麼久,終於能回到自己的家園了。
吳新輝站起身,目光掃過眾人:“既然情況安全,那咱們就準備回遷!賀峻霖,你帶幾個人先下去,通知所有鄉親,明天拂曉在黑鬆溝村口集合。柳擎蒼、劉雙喜,你們負責組織隊伍,分批下山,老弱婦孺走在中間,青壯年前後護送,務必保證安全。”
“明白!”眾人齊聲應道,洞裡的氣氛一下子熱烈起來,每個人都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臉上洋溢著對家園的憧憬。
第二天拂曉,天還沒亮透,鷂子洞的眾人就開始有序下山。柳擎蒼帶著幾個青壯年走在最前麵,手持武器,警惕地觀察著四周;中間是老人、婦女和孩子,賀峻霖跟在旁邊,不斷安撫著大家的情緒;吳新輝、賀俊剛和狗娃斷後,確保沒有人掉隊。
山路已經解凍,不再像冬天那樣濕滑難行。孩子們掙脫了大人的手,在隊伍旁邊歡快地跑著,手裡拿著剛摘的野花,臉上滿是天真的笑容。劉花抱著小念安,走在隊伍中間,看著遠處漸漸清晰的黑鬆溝輪廓,眼裡泛起了淚光。多久了,她終於要回到自己的家了。
太陽升起的時候,隊伍抵達了黑鬆溝村口。二百多號鄉親早已在那裡等候,見到吳新輝等人,紛紛迎了上來,臉上滿是激動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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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政委!你們可回來了!”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握住吳新輝的手,哽咽著說道。
“老鄉們,讓大家受苦了!”吳新輝眼眶也有些濕潤,“從今天起,我們就回自己的家了,一起重建黑鬆溝!”
眾人歡呼起來,山坳裡回蕩著久違的笑聲。
然而,當大家走進村子,看到眼前的景象時,歡呼聲漸漸平息了。昔日熟悉的家園,如今一片狼藉。燒毀的窯洞隻剩下焦黑的殘垣斷壁,院子裡散落著破碎的家具、燒焦的木頭,還有沒燒儘的衣物碎片。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焦糊味,讓人心裡一陣發酸。
一個七八歲的孩子看著自家燒毀的窯洞,忍不住哭了起來:“娘,我們的家沒了……”
孩子的哭聲感染了不少人,幾個婦女也紅了眼眶,低聲啜泣起來。
吳新輝看著眼前的廢墟,深吸了一口氣,提高聲音說道:“鄉親們,窯洞燒了,我們可以再建;東西沒了,我們可以再掙!隻要人在,隻要我們團結一心,就沒有克服不了的困難!”
賀峻霖也走上前,說道:“大家彆難過。現在天氣轉暖,正是重建的好時候。我們先分組行動,青壯年負責清理殘垣、修補窯洞,婦女們負責燒水做飯、照顧老弱,孩子們可以幫忙撿拾柴火、搬運小石頭。隻要我們齊心協力,用不了多久,黑鬆溝就會恢複原樣,甚至比以前更好!”
柳擎蒼拍了拍胸脯:“沒錯!有我們在,保證讓大家早日住上安穩的窯洞!”
眾人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眼裡重新燃起了希望。是啊,隻要人還在,隻要大家擰成一股繩,就沒有跨不過去的坎。
“我跟柳隊長去清理殘垣!”一個年輕後生喊道。
“我也去!”
“我們婦女們去撿柴火、燒開水!”劉花抱著小念安,帶頭說道。
很快,大家就自發分成了幾個小組,各司其職,重建工作有條不紊地展開了。
青壯年們拿著鋤頭、鐵鍬,開始清理窯洞裡的焦土和殘磚。燒毀的土坯一碰就碎,清理起來十分費力。柳擎蒼光著膀子,額頭上青筋暴起,一鋤頭下去,撬起一大塊焦土。賀俊剛和狗娃也不甘示弱,手裡的工具揮舞得飛快,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淌,浸濕了衣衫。
“大夥兒加把勁!爭取三天內先修好幾間能住人的窯洞!”柳擎蒼喊道。
“好!”眾人齊聲應和,乾勁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