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一走,屋內的熱鬨立刻安靜了下來。
草簾晃動幾下,風吹進來,帶著淡淡的泥土氣息。
南甜斜靠在門邊,靜靜看著楊妤收拾那片草鋪。過了片刻,她忽然出聲:
“楊師姐,你老實說——劉大疤是不是已經開始暗裡逼你做他侍妾了?”
楊妤手上動作一頓。
草簾輕輕擺動,她沒立刻回答,隻是將衣物疊好,放進床下的簍中,這才低聲道:
“……還沒逼得那麼明麵。”
她抬頭勉強笑了笑,眼神卻不見笑意。
“我年紀還沒滿十六,宗門律令未到‘適嫁之齡’,他不好太急。”
她低下頭,手指在草墊上來回理著褶皺,語氣輕得像在說彆人的事:
“可他明裡暗裡,說話看人,早就沒遮掩過了。”
南甜臉色沉下來,一跺腳:
“這姓劉的真不是個東西!仗著是內門弟子的族親,在外門裡橫行霸道,還敢動你?”
“你要真被逼急了,咱們幾個姐妹就算一起被趕出去,也不能讓他得逞!”
楊妤搖搖頭,歎了一口氣,聲音有些疲憊:
“你以為我沒想過反抗?”
“可這外門裡,有誰沒被欺負過?”
她的手垂在膝上,輕輕地捏著自己的指尖。
“若不是我每季都能勉強交足靈米,又有個還算撐得起場麵的笑臉……你以為他會等我到十八歲?”
南甜不說話了,隻覺得胸口發悶。
楊妤頓了一下,忽而笑了笑,轉頭看向她:
“倒是你……今天看陸離的時候,一直在笑。”
南甜輕哼一聲,撇嘴道:
“我才沒你那心思呢。”
她頓了頓,似笑非笑:
“不過說起來,師姐你今兒對他確實特彆熱情啊——平時你可從來沒讓哪個男弟子住進來過。”
楊妤沒有反駁,神情卻變得認真。
她慢慢道:
“你知道嗎?他……已經突破氣感了。”
南甜猛地一愣:
“什麼?他才多大?!”
“本屆入門二百名黃骨,突破氣感隻有他一人,玄骨都未有人突破!”楊妤輕聲道。
“你自己回想一下,咱們這些年進來的弟子,有幾個在十歲左右就覺醒氣感的?”
南甜張張嘴,最後沒出聲。她自己……是入門一年才氣感初通,已經被譽為外門的“罕見苗子”,如今在外門又混了二年,目前才凝氣三層。
她終於意識到——陸離,和大多數人不同。
楊妤低下頭,手指輕輕扣著床板,眼中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黯然:
“我不是傻子。你也知道,我是個四品黃骨,修煉再努力也難入內門。”
“再過三五年,怕是會被宗門逐出,或者留下來委身嫁給誰,又或是如劉大疤所說的做一輩子的‘田婆子’。”
她停頓了一下,咬唇道:
“我也想搏一把。能不能搏出路來,是命。”
“搏不出來……那就搏一個能把我帶出泥潭的人。”
“陸離……也許就是我能等的那一個。”
屋裡沉默了許久。
南甜靠在牆上,望著楊妤的背影,半晌才輕輕開口:
“你也不容易。”
她沒有再調笑,沒有再諷刺。
因為她知道,這就是現實。
這些資質不夠的外門女弟子,來這修仙門牆,不是為了高高在上的仙人夢,而是為了給自己爭一個彆嫁劉大疤這種人的機會。
姿色,是她們僅剩的“籌碼”。
投身,是她們唯一可能的“修行捷徑”。
哪怕這賭注無情,哪怕這條路再臟。
她們也不得不賭。
……
離開草屋後,陸離踏著山道緩緩前行,腳步看似漫無目的,實則目光沉靜,始終在暗中打量沿途的靈田地貌。
這些靈田多半分布在北區外圍,整體靈氣稀薄,比起他分到的那塊“死田”要稍好幾分,但遠比不上乘仙鶴飛過時看到的那片核心肥田。
“大多都是剛好維持在最低標準線上的田地……一千斤上下。”
他心中估量著產量,同時不動聲色地觀察土地。
走到一塊形製方正、地勢略高的靈田旁,他俯下身,伸手抓起一把潮濕的泥土,細細搓散,翻動著指尖。
突破氣感後的五感變得極為靈敏,哪怕土壤中一絲微弱的靈力流動,他都能捕捉得分明。
“果然……”陸離心中一凜。
他能感覺到——這塊田的土質比他那塊要鬆軟濕潤許多,且其中蘊有一絲淡淡的靈性波動,像是無形之網的觸須在地底深處輕輕晃動。
而他那塊田……死氣沉沉,仿佛整個地底都被抽乾了一般。
就在此時,腦海中傳來一聲慵懶卻悅耳的女聲:
“看得出來啊,小家夥。你還真有點本事。”
是秋月仙子的聲音。
陸離神色一凜,四下張望,確認周圍無人,這才低聲道:
“你知道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