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多久了……”
漆黑通道中,陸離低聲喃喃,語氣透著乾涸與疲憊。
他仰頭望著頭頂那永不變化的黑暗,仿佛想從虛無中找出一絲時間的痕跡。
可惜,這裡沒有時間的概念。
沒有晝夜,無日無月,四周空間流速紊亂,連靈識也被壓製得模糊遲滯。
唯有壓迫,如山如獄,時刻籠罩在身。
陸離隻能憑著本能,一步步向前。
每走一步,他都要避讓那些猝不及防斜掠而來的流星般的靈光碎片與扭曲的空間亂流。
它們越來越密集,如亂箭穿林,哪怕有詭骨恢複,他依舊身負重傷。
他不知道,自己在這裡走了多久——
一個月?半年?還是……一年?
時間像被吃掉了,隻剩身體一點點乾癟、骨頭一點點浮出皮肉、傷口一層層結痂又裂開。
若不是前方一直懸浮著那道模糊不清、似有若無的引導光輝,陸離早就以為這是一條死路:永無儘頭,永無出路。
他已經逐漸適應了這片天地的威壓,呼吸不再像初入時那般撕心裂肺,血肉也不再一觸即碎。
但饑餓,卻是無法適應的。
他的腹部早已凹陷,肋骨根根可見,血液早乾,整個人如同風中殘燭。
臉上最深的一道傷,是前幾日——一抹突兀出現的空間裂痕從眉骨掠過,幾乎將他頭顱一分為二。
此刻的陸離,若有人在旁,怕是都認不出他來。
渾身鮮血與泥灰混雜,傷口遍布、衣衫儘毀,整個人仿佛地獄裡爬出來的野獸,甚至連“人形”都難以勉強維持。
“吾主……快到了,再堅持一下。”
身前那道指引的鬼霧傳來大夢世界的聲音,語調如往常一般鎮定。
可陸離聽得出來,那不過是敷衍的安慰。
這東西……從頭到尾都沒打算真正幫他。
最初,大夢世界借口被封印在詭骨深處,拒不顯形,隻留言語相助。
直到他乾脆停下腳步、擺明“你不出,我就不走”的態度,那才無奈地分出一縷鬼霧,化作微光探路。
哪怕如此,這縷霧氣也極為“惜命”,隻敢在最安全的邊緣滑行,每一次碰到空間亂流,都會在第一時間躲開,甚至比他反應還快。
“這該死的大夢世界……”
陸離低低咒罵一聲,聲音沙啞,“外表端莊肅穆,其實狡猾得很,半點虧都不吃,舍不得用自己來探路。”
他已經越來越看透這“盟友”的本質。
所謂的“吾主”,不過是一句空話。他與大夢世界之間,從來不是主仆,而是互為獵人與獵物的共生。各懷鬼胎,各取所需。
如今這點引路之恩,不過是迫不得已的妥協罷了。
“吾主……空間的氣息逐漸穩定了,再堅持一二。”
前方那團若隱若現的灰霧正急速遊動,如一隻貪生怕死的老鼠,在碎裂不定的黑暗之中穿梭跳躍,不敢有片刻停留。
陸離臉色灰白,眼神卻一片死寂。他一步步向前,腳下早已拖出一道細長血痕,鮮血從腳踝一路蜿蜒至深處。
“你說得倒輕巧……”
他聲音乾啞,抬手想抹去額前血汙,指尖卻隻摸到乾裂的血痂與撕裂的皮肉。
那一張臉,早就不成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