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的日子,如同精心雕琢卻置於懸崖邊的琉璃盞,終究被遠方傳來的、低沉而連綿的戰爭號角聲,無情地擊碎。
聖光教國與奧術聯邦的聯軍,如同兩股彙聚的、沉重得令人窒息的鐵幕,裹挾著刺目的聖光與扭曲空間的奧術靈光,帶著碾碎一切的威勢,向白金城碾壓而來。
大地在軍團的行進下呻吟,天空被不祥的旌旗遮蔽。
恐慌如同瘟疫,再次迅速而徹底地彌漫開來。
宮廷內,往日奢華的議事廳變成了爭吵的戰場,空氣中充斥著絕望的嘶吼、推諉的指責和無用的占卜預言。
金杯被失手打翻,珍貴的地毯上踩滿了惶恐的腳印。
伊莎貝拉公主獨自站在高聳的了望塔窗邊,冰冷的石壁隔絕了身後的喧囂。
望著遠方天際線上密密麻麻的聯軍旌旗,旗幟上刺目的徽記如同毒蛇的眼瞳。
交疊在身前、戴著雪白蕾絲手套的手指,因過度用力而深深嵌入掌心,透過薄薄的絲綢,指節因缺血而微微泛白。
她努力維持著皇室的鎮定,挺直的背脊如同寒風中不折的蘆葦。
但內心的焦慮如同劇毒的藤蔓,纏繞著心臟,每一次搏動都帶來窒息的緊縛。
她能清晰地聽到宮廷首席法師那乾澀、顫抖的聲音,彙報著聯軍龐大的戰爭魔像陣列、高階聖武士團以及那籠罩戰場、隔絕空間傳送的詭異結界“天穹之壁”。
更能感受到身後禦座上,父王凱爾曼十六世那幾乎化為實質的恐懼與深入骨髓的無力感,那沉重的喘息聲,如同破敗的風箱。
但很快,另一種聲音,如同穿透鐵幕罅隙的微弱光芒,傳入了她的耳中。
疲憊不堪、滿身硝煙的傳令兵衝入宮廷,帶著難以置信、近乎夢囈的語氣,描述著前線的奇跡:
描述著那條青年白龍如何以超越視覺捕捉極限的速度,化作一道撕裂長空的銀白閃電,穿梭於血肉橫飛的戰場;
如何從龍口中凝聚出足以洞穿虛空的、凝聚到令人心悸的極寒光束,如同天罰之矛,精準而冷酷地撕裂敵人引以為傲的陣線與堅固的神力護盾;
又如何以血肉之軀,爆發出撕裂空氣的尖嘯,硬撼如山嶽般的戰爭魔像或渾身沐浴聖光的審判騎士,每一次碰撞都激起肉眼可見的能量漣漪和震耳欲聾的轟鳴!
每一次這樣的捷報傳來,伊莎貝拉表麵上隻是對著彙報者微微頷首,用最符合公主身份、經過千錘百煉的優雅語調,表達著對“守護者”功績的讚許與感激。
但隻有她最親近、最沉默的貼身侍女瑪莎知道,在無人注意的瞬間,公主殿下緊蹙如冰封山川的眉頭,會極其短暫地、難以察覺地稍稍舒展一絲;
那雙總是平靜無波、如同精心封凍的極地冰湖般的藍眸深處,會飛快地掠過一絲難以捕捉的、混合著深切擔憂與……某種近乎驕傲的光芒。
那光芒如此微弱,卻如同冰層下驟然閃現的磷火。
他……在為了保護這座城市而戰。
在保護……我們。
這個認知,如同淬火的鐵錘,重重敲打在她心底最柔軟的部分。
那份深藏心底、連自己都刻意模糊的情感,在戰火與硝煙的殘酷淬煉下,被剝離了一切猶疑與朦朧,變得前所未有地清晰而堅定。
她開始在自己那華麗卻空曠得令人心慌的寢宮內,於無人注意的、最幽暗的角落,避開所有鏡子的反射。
以最微小的、幾乎不會被察覺的動作——指尖在冰冷的窗沿上輕輕畫下一個象征晨隆龍首的、極其簡陋的符文;
或是將額頭極其短暫地、如蜻蜓點水般抵在鑲嵌著冰藍魂晶的窗欞上,模仿著記憶中那些市井小巷裡平民信徒們最虔誠的姿態,向著窗外、向著南方傳來滾滾雷聲的戰場方向,進行著無人知曉的、最卑微也最熾熱的祈禱:祈求他的利爪撕碎強敵,祈求他的龍鱗抵擋傷害,祈求他……平安歸來。
然而,安寧終究是易碎的。
戰局急轉直下。
聯軍動用了壓箱底的禁忌力量——數百名高階聖職者與奧術師協同,構築起一麵蘊含神性光輝的聯合護盾“神聖壁壘”。
那壁壘堅不可摧,如同歎息之牆,完美地克製了晨隆賴以製勝的高速突襲與精準點殺。
慘烈到令人絕望的消耗戰開始了。
守軍的鮮血染紅了城牆下的凍土,每一次魔法的對轟都讓整座城市在震顫中呻吟。
緊接著,一個如同足以凍結靈魂的消息,傳入了伊莎貝拉的耳中——
那位一直陪伴在晨隆身邊、擁有溫暖琥珀色眼眸的黑發學者艾拉,以及英姿颯爽、如同火焰般燃燒的金棕發女騎士莉婭娜,在一次至關重要的、慘烈到無法形容的防禦戰中,為了某種超越個體生死的更高目標……自願被晨隆吞噬了!
不是戰死,不是犧牲,是主動獻祭自身,融入龍軀!
這個消息如同最狂暴的雷霆,瞬間在伊莎貝拉的心頭炸響!
不是厭惡,不是對非人行徑的恐懼,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排山倒海般的巨大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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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緊隨其後、深入骨髓的、為她們、也為晨隆感到的劇烈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