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艾瑟拉·蘭娜緹絲·星輝詠者艱難地、一步一步走向那幽藍色的魂冰龍軀時。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碎裂的冰麵上,寒冷刺骨,且隨時可能萬劫不複。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後那道目光——科拉克斯塔薩·時塵的目光——如同燒紅的烙鐵,灼燒著她的鱗片,也灼燒著她的靈魂。
那目光裡蘊含的暴怒、被背叛的痛苦、以及一絲幾乎讓她心碎的、野獸般的絕望哀鳴,像無數根細密的針,紮進她作為銀龍的高傲心房。
她站定在魂冰龍軀旁邊,低垂著頭,不敢回頭看。
晨隆身上散發出的極致寒意,與她記憶中昨夜那具血肉之軀的熾熱形成了殘酷的對比。
一種巨大的委屈和不甘如同潮水般湧上心頭。
為什麼?
她在內心無聲地呐喊。為什麼一定要做出選擇?
科拉克斯塔薩代表的那種純粹、野性、毫不掩飾的龍族本性,那種靈魂層麵毫無隔閡的共鳴,正是她在漫長而孤獨的守護生涯中,潛意識裡一直渴望的東西。
與他在一起,她不需要思考複雜的權謀,不需要顧慮所謂“人性”的尺度,隻需要遵循血脈中最古老、最真實的衝動。
那讓她感覺自己是完整的、自由的龍,而非一個被責任和契約捆綁的守護者。
而晨隆……是的,他更強大,是神國的締造者,擁有她無法理解的時空權能,也是“雙生龍神”計劃的關鍵。
但他太複雜,太克製,太……“人類”。
他的情感總是被理性層層包裹,他的親近帶著目的和衡量。
或者說他內心的柔軟早已被補全,她本就沒有機會再介入。
白天的疏離與夜晚的親昵所形成的巨大落差,本就讓她困惑不安,如今真相大白,更是讓她感到一種被愚弄的憤怒——雖然愚弄她的並非晨隆本意。
現在,這個真正的、絕對的晨隆,更是用不容置疑的命令,粗暴地斬斷了她與那份“純粹”之間的聯係,將她強行綁在他的身邊。
這感覺不像榮耀的歸屬,更像是一種冰冷的征服和占有。
她不想這樣!
她不想成為兩個“晨隆”之間鬥爭的犧牲品,不想自己的情感和身體成為被強製分配的戰利品!
她是高貴的銀龍,是星輝詠者,她的身心應該由自己的意誌來選擇歸屬!
一股反抗的衝動在她胸中醞釀,銀龍的驕傲讓她幾乎要抬起頭,直視那魂冰龍瞳,發出自己的抗議。
然而,就在她鼓足勇氣,龍喉微微震動,即將發出聲音的瞬間——
一股更龐大、更恢弘、被時間權能放大的秩序法則神威,如同無形的穹頂,緩緩降臨在她身上。
這不是科拉克斯塔薩那種充滿侵略性的龍威,而是一種更為根本的、仿佛源自世界規則的壓製。
是晨隆主體意識調動了神格的力量,無聲地提醒著她,他們之間存在著何等巨大的鴻溝?
反抗?
在一個能隨意回溯時間、掌控她生死乃至記憶的神隻麵前,她的反抗有意義嗎?
她的意誌,在絕對的力量麵前,顯得如此渺小和可笑。
“雙生龍神”的願景、銀龍族的期望、凱蘭德爾長老的暗示……這些沉重的現實也如同枷鎖,一層層加固在她試圖抬起的頭顱上。
選擇科拉克斯塔薩,意味著放棄這一切,意味著與真正的力量源頭為敵,意味著不可預測的未來。
理性與感性的撕裂,讓她痛苦得幾乎要窒息。
最終,那即將衝口而出的龍吟,化作了一聲極其輕微、帶著難以言喻疲憊和壓抑的嗚咽歎息。
她高昂的頭顱終究沒有完全抬起,隻是微微偏向一邊,避開了魂冰龍軀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視線。
她沒有說“願意”,也沒有再表露憤怒。
她用這種沉默的、不情願的服從,表達著她內心的最後一點倔強和抗議。
但她知道,在晨隆那絕對的力量和意誌麵前,她這點微不足道的反抗,如同冰原上的一縷微風,無法改變任何事實。
她被困住了。
被困在了兩個“晨隆”之間,被困在了自己的渴望與現實之間,更被困在了這條由魂冰鑄就的、冰冷的枷鎖之中。
身後科拉克斯塔薩那充滿怨毒和絕望的注視,如同實質般釘在她的背上。
而身前,晨隆那掌控一切的目光,則如同永恒的凍土,封凍了她所有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