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聲音帶著些許沙啞,但是一字一句,鄭重其事。
宋若昭點頭,“恁說為了活命而裝聾作啞,難道有人欲要殺你滅口?”
柴翁是皺紋爬遍的臉皆是好奇心害死貓的悔恨,“山人粗鄙,當初我自然不知道那蒙麵人埋的是何物,勢必等人走了要一探究竟。”
“誰知挖了個人頭出來,況且山中偏巧有一群來拾菌的孩童,他們以為我得了極為珍貴的野菌,紛紛上來湊雙眼——”
“卻是對上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珠子,憑著這枚魚符,自知已然惹禍,隻得故作驚嚇過度,自此以聾啞示人。”
魚符細致入微,魚鱗,魚鰭等細微末節,栩栩如生,符壁還刻著小小的一行字。
太子中舍人。
見微知著的五個字,俱思服了然於心,“這枚魚符乃是蕭鶩所持。”
“他姐姐是太子妃,空為他謀得了太子中舍人一職,此人閒逛花柳,一二等的紈絝子弟。”
平康坊那段記憶湧入腦海,宋若昭忽然大悟:“就是那個蕭鶩?”
“對,”俱思服倒也樂得幾分幽默,“就是與你共同鐘情斷袖的蕭鶩!”
“……”
一言驚人,柴翁看向宋若昭的眼神略有變化,將東西交給正義之士後,厚繭結滿的掌心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後背。
“如此,你還是著郎君裝扮的好,好自為之吧!”
“哈哈哈——”
空中突兀而陌生的笑意陡然入耳,樹上寒鴉倉惶逃離。
宋若昭應聲而望,是狗牙。
狗牙的極賦趣味的眼神在自家郎君和宋若昭身上來回流轉。
其實在來的一路上,他也如這位柴翁委婉含蓄,苦口婆心地勸著郎君——
奈何郎君裝不懂——
反倒斥責他過分碎嘴,胡言亂語。
動不動便是仗臀警告。
“你們如何尋到這裡來了?”宋若昭莞爾一笑,趁著轉移視線的機會,悄悄將方才那枚魚符藏進袖兜裡。
俱思服靜靜地看著,並沒有出聲。
三妹迎接上來,臥蠶下掛著一圈熬出來的青黑,淡淡的口吻:“你還好好活著,也算是大難不死……”
“必有後患——”
她話鋒突變。
柳文序指著落在樹間的那隻大鳥讚歎:“多虧了它,否則隻怕是翻遍整座秦嶺,也難尋你的蹤跡,你不告而彆,忽的來這深山老林,實在叫人後怕。”
分明是日常寒暄的話,落入狗牙耳中,已然失去了其中的單純。
狗牙一臉吃瓜的表情,眼神擠向那位與他一道苦口婆心的柴翁。
柴翁一臉頓悟了的表情,無奈地搖搖頭,“現在的年輕人啊,隻怕是要廢了……”
在場人除了狗牙以外:???
京兆府中,公堂之上,坐著柳文序。
公堂之下,是那兩張看似不認識,卻又互相狼狽為奸的麵孔。
驚木拍案,嚇得那兩人瑟瑟發抖,抬眼看見做娘子裝扮的宋若昭,原先的熊心豹子膽,眼下已然丟到曲江喂了魚。
可是上一個曲江喂魚的,還是宋若昭。
蕭鶩已然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怎麼還活著?”
陳演倒是膽子大,“見鬼了,簡直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