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之內,落針可聞。
唯有黃瀾煞那無法完全抑製的、粗重而顫抖的呼吸聲,在冰冷的玄鐵牆壁間碰撞回響,顯得格外清晰刺耳。
她那雙曾銳利如鷹隼眸子,此刻卻呈現出驚駭和不知所措,但即便這樣她也是將目光死死盯在趙心塵身上,仿佛要從他那張平靜的臉上看出彆樣的東西,或許會有慌張,或許會有不知所措,或者會有那麼一點點悔恨。
然而沒有。
趙心塵依舊倚著鐵柱,姿態未變,甚至連眼神都未曾從虛空中收回,仿佛剛才那句輕飄飄的“黃家莊”,真的隻是一個古老地名無意間的提及。
可他越是這般雲淡風輕,黃瀾煞心頭的驚濤駭浪就越是洶湧澎湃!
黃家莊……
這三個字,是她深埋心底五百年的血痂,是無數個午夜夢回時啃噬她靈魂的毒蛇,是她所有恨意與活下來的執念的根源!她從未想過,會從這個覆滅了她一切的魔頭口中,再次聽到這個名字!
他怎麼會知道?他怎麼可能還記得?!
極致的震驚與憤怒衝垮了理智的堤壩。黃瀾煞眼中血紅一片,幾乎是本能地,她反手一抓,那柄跌落在地的赤金短戟發出一聲嗡鳴,瞬間飛回她的手中!
戟身光華流轉,冰冷的殺意瞬間鎖定了那玄衣身影。
她修的是體修之路,一身氣血磅礴遠超同階修士,此刻盛怒之下,強大的力量波動讓周圍的空氣都為之凝滯扭曲。
就在她即將不顧一切揮戟而上的刹那,趙心塵似乎這才將注意力完全從回憶中抽出,落在了那柄蓄勢待發的凶兵之上。
他輕輕歎了口氣,那歎息裡竟帶著一絲……無奈?
“夫人這又是何苦?”他聲音依舊平穩,甚至沒有做出任何防禦或反擊的姿態,隻是淡淡地看著她,“無論怎麼講,如果要動手的話,起碼,等我講完這個故事吧?”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黃瀾煞因極度用力而微微顫抖的手臂,以及那雙幾乎要噴出火來的眼睛,繼續道,語氣平淡卻帶著毋庸置疑的份量:“我知道夫人您修的是體修,與平常修士不同,僅憑肉身您便可同階無敵,甚至在特殊情況下可以做到越階挑戰。但,”
他話鋒一轉,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中,驟然掠過一絲極淡卻令人心悸的寒芒。
“如果你一定要打的話,你覺得你有幾成把握能夠勝我?或者說……你覺得,你今日能活著嗎?”
一句話,如同冰水潑頭,瞬間澆滅了黃瀾煞胸腔中瘋狂燃燒的複仇火焰,隻剩下刺骨的寒意。
赤金短戟依舊指著趙心塵,但它的主人,身體卻微微晃了一下。
怒視著麵前的無恥之徒,巨大的屈辱感和無力感瞬間攫住了她。
是啊,幾成把握?
零。
毫無把握。
曾經,自己發過誓一定要他死,為此不惜屈身下嫁於他,改名換姓,忍辱負重,終於在他身邊立下了腳。
本想著一直找機會,在午夜無人的時候殺了他,或是趁他不備,或是趁他虛弱之時,自己會逮住任何機會殺了他的。
可沒有想到,自從自己嫁給他這麼多年以來,他從來沒有給過自己這樣的機會!就算有的時候他重傷,那也會躲在封印重重地密室之中,任何人都無法接近。
而如今,自己以煉虛期中期的修為,去殺一個大乘期後期巔峰的人?
雖然外界傳聞他已身受重傷,但結合這麼多天他清洗宗門、輕描淡寫化解化神自爆的表現來看,受傷或許有,但絕不妨礙他下一刻便要了自己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