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火秘境,孤峰之巔。
肆虐的能量風暴已然平息,隻留下滿地狼藉的冰晶與焦土,證明著不久前那場發生在靈魂層麵的慘烈廝殺。
鳳翔——或許此刻,他更願意重新拾起這個被塵封了三千年的名字——緩緩站直了身軀。
他的模樣極其狼狽,黑色羽鬥篷早已化為碎片,衣衫襤褸,裸露的皮膚上布滿了被火焰灼燒和寒冰撕裂的可怕傷痕,深可見骨。
鮮血順著破損的衣角滴落,在焦黑與冰藍交織的地麵上暈開一小片暗紅。
然而,與這慘烈外表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那雙眼睛。
不再是被口罩遮掩下的古井無波,也不再是攀登孤峰時的瘋狂執念,更不是被殘魂奪舍時的絕望掙紮。
此刻,這雙眼睛裡沉澱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光芒——有曆經生死搏殺後的疲憊,有靈魂受創後的虛弱,但更多的,是一種掙脫了三千年枷鎖、窺見真實後的冰冷與清明,以及一絲新生的微光。
他內視己身。
丹田之內,那團混沌源息不再狂暴,而是化作一股溫和而磅礴的暖流,如同初春解凍的溪水,潺潺流淌在他乾涸龜裂了三千年的經脈之中。
所過之處,帶來陣陣麻癢與生機,那些頑固的道基裂痕,正在以一種緩慢但堅定不移的速度被修複、彌合。
靈魂深處傳來的陣陣刺痛,提醒著他反噬那道古老殘魂的凶險代價。
但他的意識無比清晰,他是鳳翔,黑鬥羽不過是萬鳳門強加於他的一個代號,一個囚籠的象征。
同時,一些零碎、龐雜、屬於那道殘魂的記憶碎片,如同潮水退去後留在沙灘上的貝殼,散落在他的識海。
一些關於上古秘聞、關於龍離大陸之前的曆史、甚至關於此界某些隱秘規則的模糊信息,正等待他去整理、消化。
這,算是這場生死危機後,意想不到的附贈品。
他嘗試調動了一下靈力,雖然依舊滯澀虛弱,遠未恢複到化神期的水準,但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困擾他三千年的、仿佛無處不在的滯礙感,消失了!靈力運轉雖然緩慢,卻前所未有的順暢,帶著新生的活力。
他終於可以突破化神了!
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楚與狂喜交織的情緒湧上心頭,讓他幾乎想要仰天長嘯,卻又硬生生忍住,化作喉間一聲壓抑的低吼。
三千年!整整三千年!他終於看到了大道前路的微光!
然而,這重獲新生的喜悅,很快被一股冰冷的現實感衝淡。
萬鳳門的恩情,師尊那看似關切實則冰冷的“保命真元”,這一切,都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局。
他不過是一件容器,用廢即棄。
“嗬……”鳳翔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帶著無儘的自嘲與諷刺。
他想起自己跪在師尊麵前,獻上所有積蓄,隻為求得一個渺茫機會時的卑微……如今看來,是何等的可笑。
曾經他可是天才呀!天之驕子,後來因為一場意外跌落神壇,他頹廢過,他自嘲過,可他從來沒有放棄過。
為的就是有一天他可以在這個世界上,他可以在這個龍離大陸,在整個修仙界,留下真正屬於他的名字。
鳳翔。
哪怕自己的榮光很短暫,但隻要有一瞬,隻有那麼幾年,龍離上有人能夠談起他,能留下名字就好了。
化神是很強,可是修仙界的天才不計其數,化神早就遍地走了,若想名震古今,想讓自己的名號響徹整個大陸,一個化神是不夠的。
他必須要往上走,他必須要突破,他必須要活下去。
可,個人的夢想和宗門的利益相比實在太過渺小,他的師尊無情的把他當成了一枚棋子,絲毫不在意他個人的意願如何。
不過,就算是這樣,三千年的時間就那樣被浪費過去了,如今距離他的夢想總算是踏出了新的一步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停止了感慨,他站起身來。
山下,隱隱傳來幾道靈力波動,正在迅速靠近。
顯然是孤峰之巔先前劇烈的能量碰撞,吸引了某些嗅覺靈敏的人。
以他此刻油儘燈枯的狀態,隨便一個元嬰修士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不能停留!
鳳翔眼中寒光一閃。求生的本能和對未來的渴望,壓過了身體的劇痛與靈魂的疲憊。
他強提一口真氣,不再去看那象征著希望起點的孤峰之巔,身形晃動間,施展出一種得自殘魂記憶碎片中的,更為精妙詭異的匿蹤身法。
《鳳飛九舞》
他的身影如同融入光影的塵埃,變得模糊而難以捕捉,沿著陡峭險峻、能量依舊紊亂的背陰麵,悄無聲息地向山下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