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關秘洞內的插曲,讓李虹天在憋悶與無奈之餘,反而更加清醒。
他意識到,無論是外部的威脅,還是內部潛藏的隱患,歸根結底,都是他必須麵對和解決的。
而這些塵緣中,最沉重、早就該解決的一樁,便是他那被囚禁了數百年的生父——李炎。
傷勢在清除了趙心塵的惡作劇禁製後,終於得以平穩恢複。
數日調息,雖然恢複了不少,但還是有一點小傷。
不過,已經不礙事了。
李虹天睜開眼,眸中不再有之前的疲憊與躁意,隻剩下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如同暴風雨過後的海麵,蘊藏著決絕的力量。
他起身,並未驚動任何人,身形化作一縷清風,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後山,向著太極殿深處,那處罕為人知的禁地。
那特殊的空間而去,除了彩蝶,便沒有人能夠開啟這禁地空間。
再次來到這虛空之中,無視青龍的親昵。
他直奔主題,一步踏入空間中唯一的著腳點,那巨大的石台。
狂亂的氣流,肆意吹拂在這片空間之中,唯有中央懸浮著一座孤零零的石台,不受乾擾。
石台上,一個模糊的、近乎透明的魂魄被無數細密金色符文凝聚的鎖鏈貫穿,死死禁錮在原地。
那魂魄的麵容,依稀可見與李虹天有幾分相似,正是其生父,李炎。
感受到有人到來,那原本沉寂的魂魄劇烈波動起來,李炎抬起頭,原本俊朗如今卻扭曲猙獰的臉上,爆發出刻骨的怨毒與一絲難以言喻的渴望。
“逆子!你終於來了!”
李炎的聲音嘶啞,如同夜梟啼哭,“是來向你父親懺悔的嗎?還是終於想通,要放我出去,重振李氏聲威?!”
李虹天靜靜地看著他,目光平靜無波,仿佛在看一個陌生的、歇斯底裡的囚徒,而非自己的生身父親。
這種徹底的漠然,比任何憤怒和斥責都更讓李炎感到刺痛和恐懼。
“李炎。”
李虹天開口,聲音在虛無的空間中回蕩,不帶絲毫感情,“你我父子之緣,早在你視我為棄子,在你縱容甚至推動他人對我百般構陷,在你為所謂大局默許犧牲無辜凡人時,便已斷絕。”
李炎狂笑起來,魂體震蕩:“斷絕?哈哈哈哈!血脈相連,豈是你說斷就能斷的!李虹天,你身上流著我的血!這是你永遠無法擺脫的烙印!你是我的兒子!這是事實!”
“事實?”
李虹天微微偏頭,金色的眼眸中終於泛起一絲漣漪,那是冰冷的嘲諷,“或許吧!”
“但那又怎麼樣呢,其實有一件事情,我早就該辦了,可是因為我的愚蠢和軟弱,導致我這個錯誤越來越大,大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
他向前一步,無形的威壓讓李炎的狂笑戛然而止,魂體瑟瑟發抖。
“也許現在,是修正的時候了!”
“你,以及楊震嶽,還有我那位好母親和好姐姐們,口口聲聲家族,聲聲句句大局,可你們維護的,從來不是家族的未來與榮光,而是你們自身那點可憐的權利和虛榮!你們將李意天捧為天命,不過是因為他更符合你們掌控的傀儡形象!當我展現出超越你們掌控的力量時,你們便恐懼,便排擠,便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李虹天的聲音並不高,卻字字如刀,剖開血淋淋的過往,也斬斷著最後一絲虛妄的牽連。
“你們可曾有一刻,真正視我為子?可曾有一刻,在意過我的感受?”
李炎被他問得啞口無言,隻剩下魂體因恐懼和憤怒而不停顫抖。
“不……不是這樣的……意天他……他是仙人之姿!他能帶領李家走向輝煌!你……你走錯了路!”他徒勞地掙紮著,試圖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你這逆子,我可是你的父親,你怎麼敢這樣對我說話!”
“父親!?”
李虹天嗤笑一聲,“就你!”
隨後他又想了一會兒,微笑道:“李意天,即便他真是仙人之姿,不重要。”
“我厭惡他的是,他為了自己的目的,而將無辜的人牽連其中。”
“這裡的凡人沒有夢想,沒有思想和信仰,甚至連做白日夢的權利都沒有。”
“他們隻想活著。”
“而他,不在乎,所有的修士都不在乎凡人……”
“我曾經也沒有什麼遠大理想,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能力,所以,我曾經也是一名看客,一個有著萬千想法卻無能為力的看客。”
“……”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了。
因為他知道,說的再多,也改變不了這裡所有修士的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