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九被革職後便一直賦閒在家,沈清瑤平日裡投資了些小買賣,維持家用倒也不成問題,隻是華九操勞大半輩子,猛的閒下來又有些不適應,因此沒多久便大病了一場,饒是沈清瑤研究這麼多年的醫術都沒法立時解了他的心病。
這日沈清瑤照舊守在華九床邊,每隔一段時間就把一次脈,可脈象沒有任何異常,偏偏人就是醒不過來,急得沈清瑤在院中團團轉。
“夫人彆急,老爺行軍勞累,多歇幾日興許就沒事了。”
“我怎能不急,這都五日了……”
沈清瑤愁眉不展地回到房中,沒想到卻恰好捕捉到床上那人沒來得及收拾好的動作。
沈清瑤是何等聰明的人,當下便反應過來華九怕是在跟她裝病,於是強壓著怒意走上前,不動聲色地拿出自己隨身攜帶的針灸包,乾淨利落地衝著某個穴位紮了下去。
“嗯……”
華九悶哼一聲,但還是雙目緊閉,沒有任何清醒的跡象。
沈清瑤紮的這兩個是封閉氣脈,可以造成內力紊亂的穴位,內力紊亂產生的痛苦是常人無法忍受的,然而華九還真是個硬漢,愣是額頭都疼出了汗也絲毫不為所動。
“還不醒?”
沈清瑤冷笑一聲又施兩針,這次華九是真忍不住了,驚呼一聲睜開眼:“清瑤,我……嗚嗚嗚!”
“喜歡裝死就給我閉嘴好好裝到底!”
沈清瑤紮了他的啞穴後搬來一把椅子麵無表情地坐在床邊,看著華九疼的齜牙咧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能伏在床邊試圖伸手去拉她,以此表示自己的懊悔與歉意。
“裝病哄我很有趣?”沈清瑤撥開華九伸過來的手,冷淡道,“我如你所願廢了你,讓你在床上躺一輩子可好?”
華九急得臉都紅了,使勁敲著床以次表示自己的急切。
這麼大動靜很快驚動了在外麵候著的小廝,一群人急匆匆衝進來,還沒站穩腳跟就被沈清瑤轟了出去。
沈清瑤拔了啞穴上的針,華九因此猛吸一口氣,趕忙道:“清瑤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你饒我這一次好不好?”
“你若厭棄我不願與我講話大可直言,何必用這法子?”沈清瑤的神情很是悲傷落寞,“我還會死纏爛打不成?”
“我沒有!你可不能冤枉我!”華九拔了自己身上的針,一個咕嚕起身,單膝跪地握著沈清瑤的手說,“你這麼想可就冤死我了,阿姐,我怎麼可能厭棄你?”
一聲阿姐將沈清瑤的思緒瞬間拉回了他們新婚那晚,當時華九像捧著個稀世珍寶似的捧著她的臉,就著紅燭左瞧右看,末了還小心翼翼地吻了上去,生怕用大力捏碎了她似的。
他笑得像個呆頭鵝,對沈清瑤說:“我可以叫你阿姐嗎?那年初見我便這麼叫的。”
華九眼中藏著專注,愛慕與欣喜,還有一絲不易被察覺的膽怯,那一刻沈清瑤便篤定她得到了渴望已久的愛情,華九的眼神分明是在告訴她:這世上從此又多了一個為你傾儘全力的人。
“小九。”
“誒誒誒!阿姐!”華九這麼大年紀還做著耍賴皮的事,衝過去抱著沈清瑤的腰,悶聲道,“我是暈了幾日,後來怕你追究我氣跑皇後的事,才一時糊塗出此下策……阿姐,我沒有彆的意思,你彆生氣。”
沈清瑤快被他氣笑了,這大尾巴狼跟在周旻身邊時裝的一副儒將模樣,後來又草木皆兵,見誰都苦大仇深的,可成婚後才發現,這家夥竟然是個無賴,裝傻撒嬌的技能簡直就是爐火純青,甜言蜜語更是信手拈來,當年沈清風是不是跟他拜師學了藝才能把天子哄回家做媳婦?
“我今日若沒發現你還準備一直裝下去嗎?”
“我本打算今晚醒來,然後假裝記不清一些事,到時候你一心疼,我把你兒子兒媳鬨散夥的事興許就不追究了……”
沈清瑤嗤笑一聲,道:“你想的倒美。”
“阿姐,隻要你不生氣,我做什麼都行,”華九把頭埋在沈清瑤腰間蹭來蹭去,道,“你剛紮我幾針現在還疼,你就行行好,原諒我吧。”
“你既知道那麼做不對,為何當時還要一意孤行?”
“假傳聖旨的罪我認,但重來一次,我還會那麼做,”華九認真道,“陛下有多固執你也清楚,你難道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會奮不顧身地救皇後嗎?”
這話問的沈清瑤啞口無言,她自然想過,而且想法也跟華九不謀而合,她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兒子以命換命。
“即便如此,你也不能自作主張任由皇後自生自滅啊,”沈清瑤一想到周唯無可奈何的模樣就心疼,“唯兒的心終究還是在他身上。”
華九眉頭緊鎖卻一言不發,他不想跟任何人解釋,若他傾儘全力營救錯拉汝赤,那這跟放任周唯冒著危險去救他又有什麼兩樣?更何況太子已定,周唯更沒了後顧之憂,以命換命的事他不是做不出來,自己怎麼可能任由這樣的事發生而不阻止?
“當時兵荒馬亂,我們的人在突如其來的爆炸中死傷嚴重,根本沒有那麼多兵力和時間去同時尋找兩個人的蹤跡,不早做決斷隻會兩個人都保不住,”華九看著沈清瑤,一字一頓道,“皇後和太子,若你來選,你救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