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唯盯著周恒離開的方向看了很久,在此刻他突然發現,原來人憤怒到極致竟會如此平靜,仿佛怒火燃儘了所有的情緒,隻剩一片灰燼,和無限綿延的仇恨……
他渾渾噩噩太久,幾副讓人神誌不清渾身無力的藥麼又能算得了什麼?那麼多人為保護他心甘情願赴死,他又豈能一直墮落下去?他不會向周恒低頭,永遠不會!
“敵襲!有敵襲!”
錯拉汝赤一把抓起自己佩劍刀掀開營帳衝出去。
“發生什麼了?哪兒來的敵襲?”
烏拉善同樣麵色沉重:“不知怎麼從後方摸過來的。”
“阿鳶!”赫連昭陽突然衝過來一把拉住他,急道,“我先送你離開!”
錯拉汝赤站在原地,堅定道:“我留下。”
“你留下做什麼?”赫連昭陽不由分說架著人就往營外的小路上走,“漠北困境已解,眼下當是不會有什麼大麻煩,你先去……”
“赫連,”錯拉汝赤掙脫後盯著他說,“我姓赫連,哪怕我再不願承認,也不能在這時候離開。”
赫連昭陽死死按著他的肩膀說:“責任以後再說,這次來的都是大周的軍隊,我們營中絕對有問題!我不敢保證這些人最後還能剩下多少,聽我的,先走!”
錯拉汝赤怔愣一瞬,不可置信道:“你的意思是,老巫和皇帝……”
“我不知道,”赫連昭陽眉頭緊鎖,“我一直以為這一切都在老巫的掌控之中,可眼下……大概我們所有人都被皇帝耍了。”
“皇帝……”錯拉汝赤心中一緊,老巫如此老謀深算,若連他都成了皇帝手中的一顆棋子,那周唯還會安然無恙嗎?
“大周的軍隊明顯做了萬全準備,或許一開始皇帝的目標就不是漠北,而是我們……”赫連昭陽把身上各種丹藥一股腦塞進錯拉汝赤手中,然後趁對方發愣之際一把將人攬進懷裡,緊緊抱著,像是要揉進自己身體裡一般,最後叮囑道,“去漠北,告訴漠北王這裡的情況,彆再回來……好好活下去。”
錯拉汝赤的大腦一片空白,在赫連昭陽轉身之際下意識拉住他:“我,我們或許有彆的辦法……”
赫連昭陽回頭深深看了他一眼,猶豫再三還是抬手在他眼角輕輕碰了碰,笑到:“快走吧,我們會再見的。”
錯拉汝赤狠狠閉了閉眼,動作利落的翻身上馬,順著小路往漠北的方向疾馳,眼淚被疾風吹乾,與他背道而馳的人也就此消失在迦止國的烈風中。
“周恒!”
老巫從來都是不急不緩雲淡風輕的模樣,今日卻像個瘋子似的直直衝進來,提著刀架在周恒脖子上,絲毫不知何為尊卑禮儀。
“你個背信棄義的小人!”
周恒神色一斂,斜睨了他一眼,依舊自顧自下著棋,雲淡風輕的模樣讓老巫莫名有些忌憚。
“我幫你騙來了肅王,讓你控製住漠北和肅西,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
“放肆!”周恒怒喝一聲,起身居高臨下看著老巫,天家威儀不容置喙,一掌過去逼得老巫不得不退後幾步,跌坐在地。
周恒閃身過來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冷冰冰地說:“你背著朕給他下藥,朕留你至今已然是皇恩浩蕩。”
“你……你怎麼會……”老巫驚愕地看著眼前輕而易舉製服自己的人,周恒的身形怎會如此輕盈?難道他這麼多年一直都在假裝不會武?
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周恒嗤笑一聲,除卻“愚不可及”幾個字,竟什麼都沒再說。
可就是這幾個字,也足以讓老巫內心掀起千層浪,至此他才明白,自己這麼多年所謂的算計利用,隻不過都是彆人眼皮子底下的小把戲。
老巫被帶走後,周唯從屏風後走了出來,坐在周恒對麵,將一顆白子落在一圈黑子中間,問到:“你滿意了?”
“不,”周恒毫不客氣地收下那枚棋,盯著棋盤看也不看周唯一眼,道,“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人罷了。”
“你還想做什麼?”
周恒漫不經心地抬眼看了看周唯,笑到:“徐嬌,沈清瑤,華九,錯拉汝赤,他們不都還活著麼?”
周唯沒再怒不可遏的與他爭辯,而是專注手中的棋,淡淡地說:“談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