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及冠了,心肝兒……”
錯拉汝赤站在院中的榕樹前,看著交錯糾纏的樹乾,回想著他和周唯的點點滴滴,十年了,他們居然相互扶持走過了十年,隻是,現在好像要走散了……
“主子,祁將軍命人送來些東西,說是您的生辰禮。”
“嗯。”錯拉汝赤若有所思地摸著榕樹粗糙的樹乾,回答的很是敷衍。
阿古拉看著沒有半分笑意的人心裡很是憂愁,搜腸刮肚也找不出一句能安慰他的話,隻能悶悶道:“宮裡傳了信兒,陛下問您何時歸?”
錯拉汝赤的動作一滯,似乎是等著阿古拉再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失望地笑了笑,輕聲問:“我是不是太小家子氣了?”
“您彆想那麼多。”
不等阿古拉把話說完,錯拉汝赤便自顧自答道:“我已到而立之年,犯不著跟個孩子計較,丟了體麵不說,他夾在中間也難做。”
“主子,他是皇帝,是太子殿下的父親,是後宮裡那幾個女人費儘心思爭奪的倚仗,”阿古拉皺著眉再次苦口婆心地說,“可您彆忘了,他如今擁有的一切都離不開您的支持,哪怕他身邊有再多人,也沒有人能替代您,您大可不必如此委屈自己。”
“我沒有委屈自己,我隻是……”
錯拉汝赤突然哽住,他隻是什麼?隻是想像以前那樣鬨一鬨,賭氣跑去肅西,然後第二日周唯就會拋下一切,風塵仆仆地出現在肅王府門前接他回家。
可他也該知道,這一切從三年前那女人為周唯生了一個孩子開始就變了,周唯有了父親的身份,從此便多了一個割舍不掉的牽掛……
“主子……權勢,財富,地位,他什麼都能給,隻有您想要的一生一世一雙人,他給不了。”
錯拉汝赤抬頭看著這長了幾十年的榕樹,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說:“可我不想要財富和權勢,我以為自己能欣然接受,可心裡還是堵得慌,難不成要我跟一個孩子爭?我做不到。況且,若他的情真到了需要我去爭的地步,那不要也罷……”
“什麼不要?”
錯拉汝赤驚訝地回頭,十年過去,那個莽撞又執拗的肅王殿下已經是站在權力巔峰不怒自威的君王了,稚嫩褪去後隻剩下沉穩與威嚴的臉,此時此刻卻夾雜著一些委屈與憤怒。
“你再說一遍,不要什麼?”
“我……”錯拉汝赤一時啞口無言,隻能站在原地勉強笑了笑,問,“你怎麼來了?”
“你的生辰,我怎能不來?”
錯拉汝赤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些,主動上前兩步站定在周唯麵前,道:“那在這裡陪我多待兩日,隻有你和我。”
“好。”
聞言錯拉汝赤終於滿意地笑了起來,他伸手環住周唯的腰,伏在他肩膀上,不知是不是受環境的影響,他總覺得兩人回到了從前在王府的時候,那時的周唯還是個一心一意討好他,發現上當受騙後氣的跳腳,卻依舊不忍心傷他的稚氣青年,他能肆無忌憚地享受懵懂肅王所有的愛,那是不用跟任何人分享的,獨屬於他的愛。
這晚他們從後院的樹下挖出了兩壇十年前埋下的酒,酒香四溢,經過沉澱後香氣更是沁人心脾。二人一人抱著一壇,愜意地仰躺在屋頂看著滿天繁星,時不時小酌一口,閒聊兩句。
錯拉汝赤的酒量很好,可今日不知怎的,淺酌兩口便有了些醉意。
“我的生辰禮呢?”
“在宮裡。”
“想哄我回去?”錯拉汝赤把頭往旁邊一扭,賭氣道,“我不回去,你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我才不要跟著瞎摻和。”
周唯聽了這話也不惱,隻是好言道:“瞧你說的,你跑了我跟誰一家人去?”
“那些以太子殿下為靠山,整日裡閒得無聊就知道耍心思給我添堵的人,不一個個都翹首以盼陛下能再度臨幸,好繼續為大周開枝散葉綿延後嗣麼,我跟著湊什麼熱鬨……”錯拉汝赤越說聲音越小,最後隻是抱著酒壇喃喃,“一個太子殿下就能讓她們殺了我的小白,若來日再多幾個皇子,皇宮還能有我的容身之處嗎?”
“又開始胡思亂想,你才是後宮之主。”
周唯話還沒說完,錯拉汝赤卻突然情緒激動起來:“你兒子我惹不起,你兒子的親娘我也惹不起,連我發落個奴才,你都能因太子殿下給她免罪!後宮之主?我能作誰的主?我甚至連身邊養了十多年的畜生都護不住!”
說罷錯拉汝赤將壇中酒一飲而儘,隨手將空壇丟下去,伴著一聲清脆,酒壇化為一地碎片,連帶著今夜的一切恬淡美好都化成了泡影。
“現在我承認自己引狼入室了,我受不了了,我不想繼續打理你的後宮,所以不如就讓我窩窩囊囊地躲在這兒,對誰都好,不行嗎!”說著說著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滑了下來,那淚好似滴在周唯心頭,酸澀,又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