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在陶罐裡翻滾,燉煮著藤壺肉和棕櫚果仁的香氣彌散在營地。陳沐陽的目光卻越過篝火,牢牢釘在溪流對岸那片幽深的叢林。手中粗糙的反曲弓沉甸甸的,弓弦緊繃的嗡鳴仿佛在催促他。未知的領域如同緊閉的門扉,裡麵可能藏著生存的寶藏,也可能潛伏著致命的凶險。
“我去探探對岸。”陳沐陽放下碗,語氣不容置疑。他抓起弓箭,將三支裹著油布樹葉的毒箭單獨插在腰後特製的藤蔓箭袋裡,箭頭朝下,確保萬無一失。普通箭矢則裝入另一個箭袋。獠牙矛依舊緊握在手,充當探路的拐杖。
陳景行靠在大石上,腿上的銀絨草藥糊散發著清苦的氣味。他看著兒子全副武裝的背影,眼中憂慮一閃而過,最終化為沉沉的囑咐:“小心…水裡的東西…林子裡…更要當心。”
陳沐陽用力點頭,轉身走向溪流。溪水在此處寬約三四丈,水流平緩,清澈見底,能看見水底光滑的鵝卵石和搖曳的水草。他選了一處水麵開闊、水流最緩的淺灘,試探著將獠牙矛伸入水中,攪動幾下。沒有異常動靜。他脫下殘破的褲子,卷起上衣,將弓箭和箭袋舉過頭頂,赤腳踏入冰涼的溪水。
水沒過大腿,寒意刺骨。水流的力量比岸上看著要大,推搡著他的身體。腳下的鵝卵石濕滑無比,每一步都需踩穩。他全神貫注,眼睛警惕地掃視著水麵和水底,提防著滑膩的水蛇或者潛伏在石縫中的危險生物。走到溪流中央,水深及腰,水流衝擊力更強。突然,腳下一滑!一塊鬆動的石頭讓他身體猛地一歪!冰冷的溪水瞬間灌到胸口!
他悶哼一聲,死死抱住高舉的弓箭,另一隻手將獠牙矛狠狠插向水底穩住身體!矛尖在石頭上刮擦出刺耳的聲響。心臟在胸腔裡狂跳,冷汗混著溪水流下。穩住身形,他不敢停留,加快腳步,終於踉蹌著踏上對岸濕潤的泥地。冰冷的空氣刺激著濕透的下半身,他打了個寒顫,迅速套上褲子。
對岸的叢林氣息撲麵而來,更加濃鬱、原始。巨大的榕樹氣根如簾幕垂落,遮天蔽日,光線變得昏暗。厚厚的腐殖層踩上去鬆軟無聲,散發出潮濕的泥土和植物腐爛的氣息。空氣粘稠得仿佛能擰出水來。四周寂靜得可怕,隻有水滴從高處葉片墜落的細微聲響。
陳沐陽握緊獠牙矛,弓弦搭上一支普通箭矢,保持半開,如同繃緊的神經。他像幽靈般在巨大的板根和氣根間穿梭,腳步放得極輕,目光銳利地掃過每一處陰影。獠牙矛的尖端撥開垂落的藤蔓,警惕著可能盤踞其上的蛇類。
突然,前方一片相對開闊的林間空地引起了他的注意。空地上,幾株形態奇特的灌木格外醒目。它們約一人高,枝條虯結,葉片呈羽狀複葉,邊緣帶著不規則的鋸齒。最吸引人的是枝條頂端垂掛的一簇簇密集的、紡錘形的小漿果!漿果表麵覆蓋著一層厚厚的、如同細密雪霜般的白色結晶!在昏暗的光線下,這些結晶閃爍著奇異的微光!
鹽霜?!
陳沐陽的心臟猛地一跳!他記得塔卡娜提過一種叫鹽膚木的植物,它的果實表麵會分泌鹹味的結晶!是天然的鹽源!他強壓激動,沒有貿然靠近,而是警惕地觀察四周環境。空地邊緣的腐殖土上,散落著一些被啃咬過的漿果殘骸和細小的、類似齧齒類動物的腳印,沒有大型猛獸的痕跡。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一株鹽膚木。湊近細看,白色結晶如同糖霜般覆蓋在紫紅色的漿果表麵,散發出一種難以形容的、類似發酵和鹽混合的複雜氣味。他用指尖極其小心地刮下一點點結晶,放在舌尖。
一股強烈的、純粹的鹹味!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澀感,瞬間在口腔中彌漫開來!是鹽!雖然味道不算完美,但這絕對是能補充身體必需鹽分的珍貴資源!
狂喜湧上心頭!他立刻拿出隨身攜帶的一個空椰殼碗,小心地收集那些覆蓋著最厚鹽霜的漿果串。動作輕緩,儘量不碰掉寶貴的結晶。很快,椰殼碗底就鋪滿了一層紫紅發亮、裹著白霜的小漿果。
就在他專注於采集時,側前方一片茂密的蕨類植物叢裡,傳來一陣輕微的“沙沙”聲!不同於風吹葉動,更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葉片下移動!
陳沐陽瞬間警覺!身體如同石化般定住,目光如電射向聲音來源。手中獠牙矛斜指前方,弓弦無聲地拉滿!搭在弦上的普通箭矢,冰冷的燧石箭頭鎖定著那片晃動的蕨叢。
蕨叢的葉片縫隙間,兩點綠豆大小、冰冷的反光一閃而逝!緊接著,一個碗口大小、覆蓋著粗糙深褐色鱗片的三角形腦袋緩緩探了出來!扁平的腦袋上方,兩隻冰冷的豎瞳死死盯著陳沐陽,分叉的黑色信子快速吞吐著,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聲!
一條叢林蝰蛇!劇毒!
陳沐陽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心臟在瞬間的停頓後開始瘋狂擂動!他與那雙冰冷的豎瞳對視著,空氣仿佛凝固。毒蛇盤踞在蕨叢中,身體後半段被葉片遮擋,無法判斷長度和攻擊距離。它顯然將陳沐陽視作了闖入領地的威脅,前半段身體微微弓起,頸部略略膨扁,這是即將發動攻擊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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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退!後退可能誘發它追擊!對峙是唯一的選擇!
冷汗順著陳沐陽的鬢角滑落。他保持著拉弓的姿勢,手臂肌肉因極度緊張而微微顫抖,燧石箭頭在昏暗光線下泛著幽冷的微光,穩穩地鎖定著蛇頭。時間在無聲的對峙中緩慢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叢林裡的濕氣包裹著他,腐殖土的氣息混合著蛇類特有的腥氣,令人窒息。
毒蛇的嘶鳴聲越來越急促,頸部膨扁得更加明顯,冰冷的豎瞳收縮如針尖!就在它身體猛地一縮,如同彈簧般即將彈射而出的瞬間!陳沐陽的手指鬆開了弓弦!
“嘣!”
弓弦震響!
“嗖——!”
箭矢化作一道黑色閃電,撕裂粘稠的空氣!
毒蛇的攻擊動作幾乎與箭矢離弦同步!它猛地彈射而起,扁平的頭顱如同離弦之箭,張開大口,露出森白的毒牙,直噬陳沐陽的小腿!速度快如閃電!
然而,離弦的箭更快!
“噗!”
箭矢精準地擦著毒蛇彈射的路徑,在它身體剛剛離地、舊力已儘新力未生的刹那,狠狠釘入它膨扁的頸後下方!強大的衝擊力帶著蛇身向後飛去,“啪”地一聲,將它牢牢釘在了後麵一棵大樹的板狀根上!蛇身劇烈地扭動、纏繞著箭杆,發出絕望的“嘶嘶”聲,毒牙徒勞地開合,卻再也無法觸及目標。
陳沐陽保持著放箭後的姿勢,劇烈地喘息著,後背的衣衫已被冷汗徹底浸透。剛才那一箭,是生死邊緣本能的爆發,更是連日來在死亡威脅下磨礪出的、近乎冷酷的精準!他盯著那條被釘死、漸漸停止掙紮的毒蛇,眼中沒有勝利的喜悅,隻有劫後餘生的冰冷餘悸。
他不敢停留,迅速拔出釘在樹根上的箭矢。蛇頭被徹底破壞,蛇身軟垂下來。他沒有帶走毒蛇蝰蛇肉可食但處理不當風險極大),隻確認它已死亡。他背上弓箭,拿起裝滿鹽霜漿果的椰殼碗,最後看了一眼那片長滿鹽膚木的空地,像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退入密林,沿著原路返回溪邊。
再次涉水回到營地,陳沐陽緊繃的神經才徹底放鬆下來。他將椰殼碗遞給父親。陳景行看著碗裡裹著厚厚白霜的紫紅漿果,用手指沾了一點結晶品嘗,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鹽!真的是鹽!”
陳沐陽疲憊地坐下,將遭遇毒蛇的驚險簡要說了一遍。陳景行聽得臉色發白,後怕不已,看著兒子的眼神充滿了複雜。
處理鹽霜是當務之急。陳沐陽找來一塊相對平整的石板,將鹽膚木漿果鋪在上麵。用另一塊乾淨的石頭,小心地碾壓、揉搓。紫紅色的果皮破裂,汁液滲出,與白色的鹽霜混合成深紫色的粘稠糊狀物。他加入少量溪水稀釋,然後用一張乾淨的棕櫚葉纖維充當濾布,將糊狀物倒在上麵,用力擠壓。
深紫色的汁液濾下,濾布上留下了紫紅色的果渣和大部分鹽霜結晶。他反複用少量溪水衝洗濾布上的結晶,洗掉殘留的色素和雜質。最終,濾布上沉澱下一層雖然依舊帶著淺淡灰紫色、但相對純淨的濕潤鹽粒!他將這些寶貴的鹽粒刮下,攤在洗淨的陶罐碎片上,放在篝火邊緣的餘熱處慢慢烘乾。
傍晚,夕陽的餘暉透過棕櫚葉的縫隙,灑下斑駁的光點。營地篝火上,陶罐裡燉著新鮮的藤壺肉。陳沐陽用木簽蘸起一點點烘乾的、灰紫色的鹽粒,小心翼翼地撒入翻滾的湯汁中。
鹽粒入湯,瞬間融化。一股難以言喻的、屬於大海和大地精華的、純粹的鹹鮮氣息,如同被喚醒的靈魂,猛地從湯中升騰而起!霸道地蓋過了所有食材本身的味道,直衝鼻腔!
父子倆幾乎同時深吸了一口氣!久違的、完整的鹹味!
陳沐陽用椰殼碗盛起一小勺湯,吹了吹,小心地啜飲一口。滾燙的湯汁滑過舌尖,藤壺的鮮甜、棕櫚果仁的醇厚,在這一撮粗鹽的點化下,如同乾涸的河道迎來了春雨,瞬間變得層次分明、飽滿圓融!一種前所未有的、屬於正常食物的、令人滿足到歎息的滋味在口腔中爆炸開來!這不僅僅是味覺的享受,更是身體對必需元素渴望得到滿足的、最深層的愉悅!
陳景行捧著碗的手微微顫抖,渾濁的眼中竟泛起了淚光。他大口喝著熱湯,感受著那久違的、完整的鹹鮮在唇齒間流淌,溫暖著虛弱的身體和飽經磨難的心。
篝火跳躍,映照著兩張滿足而疲憊的臉龐。陶罐碎片上,那撮灰紫色的粗鹽在火光下閃著微光,如同珍貴的寶石。陳沐陽的目光再次投向溪流對岸那片幽暗的叢林。鹽膚木空地的位置已刻入腦海。他撫摸著腰後箭袋裡那三支冰冷的毒箭,箭簇包裹的油布下,是見血封喉的殺機。
對岸的黑暗依舊深邃,但手中緊握的力量和舌尖縈繞的鹹味,如同穿透迷霧的航燈。下一次深入,他將不再僅僅是探索者。鹽的滋味在口中回蕩,毒箭的冰冷緊貼肌膚。他拿起弓,手指拂過粗糙的弓弦,感受著那蓄勢待發的力量。叢林深處,那未知的黑暗裡,仿佛有什麼東西,也在靜靜回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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